阴胎
“打开了,上就写了一句话!你看我差点儿忘了说这个了!”老太婆有些歉意地笑道,又抓起个馒头啃了起来。
“写的是啥?别光顾着吃!先说了中不?”我父亲一把将馒头给她夺过来了,擦了擦上面的口水,给扔回了馍筐子里了,埋怨道:“你看你都吃几个了,还让我们吃不啦?”
“郭老先生,请莫泄漏体内精华,于农历二月初四,与螣交配!”老太婆蹙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背了出来,“那卷轴上面写的就是这些,没其它的啦,本来那个螣字我不认识,找了个教书先生问问,才晓得它咋读的!”
“那螣是啥意思呢?问那教书先生没?”父亲瞪着眼问道。
“问了,他说,好像是飞蛇的意思!他又说世上可没这玩意儿啊!”老太婆回答道。
“飞蛇?是不是你见到的那条蓝头黑蛇?它不是会飞么?”我说道。
“一边去吧,它那能叫飞哦,那是蹦,一蹦老高一蹦老高的,又没长翅膀,光几个小爪子,它咋飞啊?”老太婆翻着白眼,用吵架的口吻跟我辩解道。
“那郭大哥半夜里还发癔症不,还吃那白花花的东西不?”父亲又问道。
“吃啊!天天都吃着呢,你说稀罕不,大白天的躺床起不来,一到半夜里该吃那种腌臜东西了,就扑棱一家伙起来了,照吃不误!”老太婆说道。
“啊,还吃着啊,那下面的老二还长着了不?”父亲问道。
“长啊,都耷拉到腿弯下面去了!”老太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作出一副无比惆怅的样子,“长得怪大有啥好,我又不能用,还不如你这个短小精悍的小蚂蚱呢!”
正说着呢,老太婆倏地探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父亲的裤裆。
将他给吓得赶忙将身子往后撤去,咣当一家伙,屁股下面的凳子歪倒了,一腚墩在地上,凳子腿还把裤子给挂岔了,气恼地大吼道:“你弄屌啥啦?!”
扶起凳子,往远处挪了挪,撇个嘴嘟囔开了:“真大一把年纪了,都不能正经点儿,守着俩孩子在这儿......天天光知道想着裤裆里那点儿事儿!”
待老太婆收完蛆走后。我父亲弯个身子在地上找了起来。我问他找啥了。他给我解释起来。
原来在老太婆来之前,我父亲掂个棒槌要打二炳子的时候,感觉有一双手突然捉住他的脚踝,用很大的力气将他的身体给掀倒了。
我以为他是胡诌呢。可他竟然真的在桌子下面找到了两个窟窿。约有一般人的手臂粗细,黑黝黝的,深得不见底。为了探查一下这俩洞到底有多深。我父亲找了颗沉甸甸的钉子,上面系上一捆线绳,顺着洞往里面放下去了。
随着他一直不停地滚动手里的线圈,那捆线绳变得越来越少。
这一折腾,竟然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绳子用完了,钉子却还没到洞底。父亲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啥王八孙洞啊,咋会打这么深呢!
让我攥住剩下的那点儿线头。他起身又找了一捆线绳,跟我手中的线头接起来,又转动着线圈,将钉子继续往下放。
当第二捆子线绳被用完后,钉子依然还能往下坠,说明还没到洞的尽头。我不禁胆怯了,变得有些哆嗦起来。说爹,这洞咋这么深啊,这钉子一直这么提溜着往下落,再过一会儿,能掉到地球外面去不。
父亲耷拉个脸没吭声。再让我捏住线头,他又起身去找线绳去了。可这回再也找不到了。他又不做针线活,家里压根就没存放那么多线绳。他把主意打到了我的渔网子上,打算把它拆了,就能收集一堆绳子。
正值他拆着渔网的时候,我手中的线头子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我以为是错觉。可紧接着又颤动了一下。接下来,又是第三下,第四下......一下比一下清晰。好像是下面有啥东西正在咬住钉子使劲摇晃。
我赶紧喊来父亲,向他说明了情况。刚开始他不相信,说我胡诌八扯。骂骂咧咧中,他把线头子从我手中接过去,感受了一会儿,面上带着万分惊讶地说:“哎唷,还真他妈会动哩,感觉是鱼上了钩似的!”
“那这下面会是啥东西呢?”虽然我在极力忍耐着,但身子还是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你看这钉子都掉下去了这么深,会不会是已经到了底下水层,是鱼在咬钉子呢?”父亲也是显得很激动,俩嘴片子禁不住有些啰嗦。
最后,我们爷俩决定,把线绳子往上收,看看到底能钓出个啥玩意儿来。
☆、第四十五章:晚餐
当把线绳抽上来以后,有个东西出现了,正在咬着钉子胡乱扑腾。只见这玩意儿长得像黄鳝,却是浑身碧绿绿的,瞪着俩黄色的小眼珠子。嘴巴咬合得很紧,费了好大劲才把钉子从里面拽出来,带出来了一块肉,血淋淋的,应该是它的胃吧,将钉子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它的身上布满了浓稠的液体,也是绿色的,粘在手上黏糊糊的,能拉出很长的丝来。
突然我父亲叫唤了一声,举着钉子让我看。原来铁疙瘩让它给消化掉了一半儿。我端了一只盆子,往里面兑点儿水,把这浑身通绿的玩意儿放了进去。它登时欢腾腾地畅游起来。看来是水里生长的东西。
但我们在绑着钉子的线绳上发现了一段殷红色的痕迹,像是沾上了血。鼻子凑上去一闻,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儿。并且,绳子上面还缠着一团头发,拆开了来看,竟只有一根,足有四五十公分长,又黑又粗。
我指着盆子里问这是啥玩意儿。父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咋会知道啊,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甭管是啥吧,只要是活的,就能吃。
听这话说得,我不禁有些惊讶,说爹,你要干啥,吃它么。我父亲一边扯晃着线绳将钉子放回洞里,一边吩咐我去取一把剪刀来。说把这玩意儿炖汤喝,应该跟黄鳝汤差不多,说不定更美味呢。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一直在钓这种碧绿的玩意儿。每次都能钓上来一条,无一次失败的例子。到了晚上,已经是钓了满满一大盆子。人变得困乏了,这才歇下,用两块砖头将那两个窟窿给挡住了。叼着烟乐呵呵地说,以后吃肉不用愁啦,在这里面钓就行。
既然这玩意儿长得像黄鳝,肤色又是呈绿色,在不明确它是何种生物的情况下,暂且称呼为绿鳝吧。
连续抽完三根烟之后,父亲歇得差不多了。就在盆子前蹲下来,攥着剪子,抄起一条绿鳝,喀嚓一声,将它的头给铰下来了。顿时从断口里冒出一股子墨褐色的液体,搀杂着丝丝鲜血,味道十分难闻,有些刺鼻子,跟油漆差不多。
见状,我有些迟疑地说,这玩意儿能吃么。父亲沉着脸不说话,抻着绿鳝的尸体,两根手指头夹在上面,使劲捋了一遍,把那些墨褐色的液体都给挤了出来,然后用水冲冲,给扔进了起先准备好的瓷盆里,说你没看见上面那些肉么,有点儿透明,跟普通的鱼肉差不多,当然能吃了。
今天父亲的兴致来了,决定要亲自下厨,炖上一锅绿鳝烫。我就趴在桌子上,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二炳子说话。由于他没牙了,讲个话漏风,有时候得说上好几遍才能听清楚他说的啥,搞得我不胜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