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有点萌
九一年的县城处在国道和省道的交汇处,只有两条不长的街,一条沿着省道一条沿着国道。现在扩大的县城在当年都是田地和村庄。
陶先生家挨着省道,两层楼房门对着街面。老宅和楼房屁股对着屁股,小车从一条小道停到老宅院子前,我低着头有些自卑的跟在陶先生身后。
我家的四合院用木头和泥巴裹着稻草泥起来的,人家不仅靠街有楼房,四合院几乎全部是用木材只有少量的砖头砌成。用现在的参照物打个比喻,跟电影里那种古代大豪门家里的装饰没啥两样。
院里和堂屋亮着灯笼,这样用电,在当时我的认知里觉得好奢侈。看着像三十出头,娇小玲珑的妇人穿着旗袍,手上戴着玉镯子,从堂屋出来,我偷偷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我。
“小四吧!长的真灵性,哎……”妇人一句话没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眼内出现了水雾。
“四娃,别的也不多说,跟着你姨先换身衣服,等吉时吧!”陶先生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落寞,一种只在父亲身上看到过的无奈,让我感觉很扎心。
我胆儿不是太大,也许是路上的经历让我认为世界上没鬼吧!对冥婚虽说抗拒,却又少了一些莫名的害怕,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一场交易,其实也没啥。
妇人把我带到偏房,帮我打了水,拿了一套西装给我。她抹着眼泪强笑着透露,小然以前想着结婚要穿婚纱,以及一些小然喜欢的事儿。
坐在巨大的浴盆里,我很不自在。在家里洗澡,一个脸盆,拧一把毛巾擦擦汗也就完事了,夏天到河里洗完回来,洗脚就成。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享受这种待遇,水里还不知道滴了些啥玩意,说是小然喜欢的沐浴露和洗发液。
我家里的肥皂宝贝着呢,只有三姐和幺妹用,哥几个长期短寸头也就偶尔用下肥皂,洗发水和沐浴露对我来说也是个新奇货,总之一屋子高级货。
洗澡我用了一个多小时,其实这一个多小时全部在发呆,如果不是妇人敲门,我可能还在发楞。短暂的几个小时,我见识到的东西碰到的事,比十六年见到的都多,很新鲜太刺激。
冥婚的仪式很简单,牌位放在凳子上,司机做司仪喊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礼成。妇人一直笑着在哭,陶先生强行保持着镇定,他给我挂上一把同心锁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拜天地后改陶先生叫正叔,小然妈叫佩姨。毕竟年代不同了,冥婚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请客,家里也没有外人,只有我、正叔、佩姨、以及司机小黄一起吃了一顿,把该有的仪式都过了一遍。
我在正叔的陪同下,进了小然的闺房。小然死了半年多,房间却一尘不染,还充塞着淡淡的香味。
正叔走后,我按照仪式,第一夜必须把牌位放在枕边睡觉。虽然不信有鬼,可背对着牌位,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心底发毛。明知道是一个木头疙瘩,却忍不住去幻想,有个女鬼在后面飘啊飘。
最后一咬牙,拿过牌位抱在怀里,用杯子盖着脑袋,心底默念,小然妹妹咱们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千万别来找我啊!
刚念完,我感觉特别扭,什么叫夫妻?突然,银铃般的响声,吓得我只打哆嗦,猛得坐起身,见着窗户开了半扇,床沿的铃铛叮叮发响。
☆、第3章 闹猫
我踩着软软的新拖鞋,彷徨的走到窗前,关上窗。房间没一丝风,床沿的铃铛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吓得我差点尿裤子,寒气从尾椎骨向上蔓延到了头顶。
以前那种大床有床榻,四角有一根柱子顶着华盖。华盖最早不是起到美观作用而是防雨,古代人家再有钱,万一半夜正好床顶漏雨呢?后来才成了装饰。
我站在床榻上,用手握住铃铛,忍不住转头去看枕头上的牌位。
“小然姐姐,姑奶奶,您别闹行吗?给您作揖了!”我不信有鬼,用现在的话说,是转移注意力缓解紧张的情绪起到解压的作用。
别说,还真神,铃铛不响了。我坐在床沿,盯着铃铛看了好半天,确定铃铛不响了,低头见自己把牌位当成找安全感的事物抱着,吓得把牌位丢在了床上。
“叮!叮!叮!”
牌位刚落到床上,严实的房间,铃铛无风自动不时的发出轻响。声音来的很突然,莫名的恐惧笼罩,我全身僵直,心儿狂跳,放大的瞳孔看着牌位差点没吓哭。
“这婚,谁他妈的要结谁结去,老子不干了!”我语无伦次的反复念叨着,不知道念叨了多久,害怕的情绪才有所缓和。
可能小然的鬼魂真在,怕我反悔,铃铛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枯坐了好一会,才躺下睡觉,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心儿怎么也停不下来,脑子里总忍不住幻想屋里有女鬼。
“叮!叮!叮!”
“姑奶奶!小姑奶奶!我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眼看到了崩溃边缘,坐起身大喊大叫。
“喵!”
我重复着大喊,连续听到几声猫叫,才确定真是猫。而且猫叫的还很有节奏,我喊一句小姑奶奶,它就叫一声,喊姑奶奶它都不叫。
“妈的……”
寻到声源,我拿着圆凳放到床榻上,爬上圆凳踮起脚一看,毛茸茸的懒猫闭着眼睛,幽绿的猫眼瞟了我一下,继续趴着睡觉。还好有心理准备知道有猫,不然一个大活人被猫瞟一眼吓死,真的太丢脸了。
华盖顶上是凹下去的,上面垫着一床小被子,白色懒猫靠着华盖角落边沿睡着。它过个半天,挥动小爪子抓一下角落,铃铛就会跟着响一下。
“小姑奶奶?”
“喵!”它也不动,也不怕生人,闭着眼睛叫一声。
“姑奶奶。”
“……”
“小姑奶奶!”
“喵!”
……
反复确定几次,我也不怕了,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感情老子被一只猫给吓了半夜。怒归怒,我没打算找懒猫麻烦,是自己胆小怪谁啊?仔细一听,那铃铛声音其实很好听的。
“四娃,怎么了?”正叔在外面敲门,带着淡淡的关心。
穿好衣服打开门,佩仪站在正叔身旁,着急的看着我。我抓了抓脑袋,简单的把和懒猫的事儿说了一遍,当然我没说被它差点吓死,只说差点被烦死。
“咳咳!”正叔干咳两声,他明显看出我在说谎,只是没揭穿而已。
我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感觉特别尴尬。
“没事,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佩姨不停的嘘寒问暖,正叔见我有些不自在,这才出言解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虽然不自在,但心底却暖哄哄的,尤其是佩姨问我睡不睡的习惯,要不要这,需不需要那。
农村孩子多,母亲对待孩子都是用吼的,比如,睡短棺材的老四还瞎鼓捣个啥,滚回来吃饭了。那年头的农村妇女对孩子的关心很另类,其实也就话难听,心情是一样的。我生性跳脱,也只是相比同代人,如果换到现在算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谁对我一丝好,我都会记在心里,知道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