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晓露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正在输液。她看到自己病床前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到晓露醒来,便说:“你终于醒了!”晓露问:“你是谁?”“我是这里的护工,叫阿丽。你的男朋友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一夜,一直没合眼,今天我看他实在太困了,晚饭后就叫他回去睡,他走时千叮嘱万嘱咐,你一醒来就给他打电话。”阿丽说着就要往外走。“你回来,先别去。”晓露叫住了她。“我得了什么病?怎么会昏迷了两天一夜才醒来?”晓露问。“医生说是酒精中毒,幸亏送得及时,送晚了有生命危险呢。”阿丽说。那一晚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回来了,晓露心想,是波仔救了我,我欠这个男人一条命。一阵清香飘到晓露的鼻子里,她循香望去,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大束白色的香水百合,正开得灿烂。“你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波仔,每天早上就去买一束百合放在你床头,把前一天的丢掉,他说希望你醒来的时候闻到新鲜的花香,这样对你的康复有好处。”阿丽说。晓露用鼻子用力吸了一下,百合花的清香让她全身放松下来。阿丽看晓露不说话,便说:“我去打电话,告诉他你醒了。”“别去,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晓露连忙阻拦。阿丽回头,笑着说:“你们俩可真恩爱啊,他关心你,你体贴他。一会儿他要是怪我,你可得自己跟他解释。”晓露红着脸点了点头,对阿丽说:“把我的包拿过来,我看看寻呼机。”阿丽打开床头柜,把晓露的皮包拿出来,打开拉链,从包里拿出寻呼机递给晓露。晓露打开一看,第一个是婉柔的留言。叫她安心休息,别惦记工作的事。住院费她已经叫财务交了。她过几天才能回来。还有许多问候的信息,都是俱乐部的同事发来的,有安琪、餐厅经理和许多服务生。一阵暖流涌上晓露的心头。她从小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没爹疼没娘爱,很容易被一点点温情感动。她想起12岁那年自己为了救那个小男孩被重物压成腰椎体骨折住院,教练和同学们纷纷来医院探视,还有记者来采访。那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重视,被关爱,因为贪婪那种感觉,自己还赖着不肯出院,因为知道一出院这些关爱就会消失。特训三年,教官要自己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受孤独,一切问题都得自己解决。每天面对的都是教官冷酷的眼神,战友之间是竞争关系,难以产生真正的友谊。也许因为晓露的身体处于虚弱的状态,这些来自身边人的问候形成一股暖流,冲击着晓露被严冰紧紧包裹的心。她的心一下软了。“你想吃东西吗?”阿丽问。
经阿丽这么一问,晓露才发觉自己很饿,想起自己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她点点头,说想吃粥。阿丽说去给她买,刚起身,一个男声传来:“不用去了,粥来了!”波仔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幸亏我有心灵感应,回去睡了不到两小时就惊醒了,赶紧跑过来看你,你果然醒了。”波仔来到床前,坐在凳子上,把饭盒打开给晓露看,“你看这是什么?鱼片粥!来,我来喂你。”“不用了。”晓露不好意思。“客气什么。来,张嘴!”波仔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她晓露的嘴边。晓露张开嘴,吃了下去。“好吃吗?”波仔问。晓露点点头。“这可是我叫友仔从香港湾仔码头给你打包捎过来的啊,我刚才热了一下,就给你送过来了。”波仔道。又舀了一勺喂到嘴边。晓露看着波仔,乖乖地张开嘴吞了粥,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怎么哭了?身体是不是还很难受?以后不能再这样和人拼酒了,你知道你那天喝了多少?一开始就灌了一瓶芝华士,后来又喝了整整十杯,肥彪乐颠颠地发钱,那四个小姐每人领了肥彪一万人民币!每个人都笑眯眯地走了,就你最傻,把自己喝进了医院,要不是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你一个人在家耽误了送医院抢救的时间,医生说有生命危险呢。”波仔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晓露喃喃地说。波仔不知道,晓露流泪不是因为身体难受,而是因为波仔喂自己喝粥的举动触动了她的内心,从来没有人这样宠爱过她。小时候,有一次阿荣哥发烧,兰姨也这样坐在床边喂他吃粥,让阿娇看了很羡慕。为了让兰姨也喂自己一回,她还装过病,到了吃饭时间故意不起来吃饭,忍着饥饿到晚上,总算盼到兰姨端着粥进来了,却只说了声:“阿娇,起来吃了这碗粥就有力气了。”把粥放到桌上转身就出去了。阿娇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看着兰姨的背影那种失落和委屈的心情。波仔用纸巾轻轻地为晓露擦干了眼泪:“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谢谢。来,先把这碗粥吃完再说话。”吃完粥,波仔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扶晓露半坐起来,让晓露漱口,漱完口又小心地协助她躺下。晓露这时发现阿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病房了,此刻病房里就只有她和波仔两个人。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一个细心的男人伺候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躺好后,波仔小心地为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说:“我很想你,晓露。”晓露嗫嚅着张开口准备说什么,被波仔制止了:“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我,我也有很多话要问你。但是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你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我们慢慢说。”晓露看着波仔一脸疲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知道他这两天守着自己没有睡好,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时阿丽进来说:“波老板,有人找你。”晓露抬眼看见有一名男子在病房门口探了一下头。
波仔起身对晓露说:“我出去看一下。”十多分钟后,波仔返回病房,重新坐在椅子上,握着晓露的手,看着她。“你有事情就去吧,有丽姨在这里就够了。”晓露说。“不,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陪你更重要了。在你出院之前,我什么钱也不挣,什么事情也不做,就在这里守着你。”波仔道。“怎么,怕我跑了?“晓露开玩笑地说。“是,怕你跑了。我怕我一走,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我要寸步不离地在这里守着你。”波仔抚摸着晓露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晓露脸腾地红起来,心跳得很厉害。她看着波仔,一时无语。波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晓露的头发,对着她的耳边温柔地说:“闭上眼睛睡觉,好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说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吻彻底地俘虏了晓露的心,将她推回女性的位置。她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在被男人宠爱的小女人。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温馨,很踏实。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3
不知睡了多久,晓露再次醒来,看到病房一片寂静,输液瓶里药水还在一点一点地滴着。波仔伏在床边睡着了,左手一直握着自己的右手。晓露动了动手指,把波仔惊醒了。他眨了眨惺忪的眼睛,问:“你醒了?要上厕所吗?”晓露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波仔看了看表:“才凌晨3点。还可以再睡一觉。”晓露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便说:“我肚子好饿。”“想吃什么?”波仔问。晓露想了想,说:“我想吃云吞。”“云吞啊?”波仔犹豫了一下,“三更半夜的,哪里有云吞卖?”“关外就有呀,我想吃龙岗夜市的黄记云吞。”晓露说。“好,我去买。”波仔说着要起身。“带我一起去吧。我躺累了,想出去走走。”晓露说。“这可不行,你还挂着吊针呢。”波仔说。晓露坐起来,一把拔掉了针头。波仔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好了,不用打针了。我现在就可以出院。”晓露说。“这个你说了不算,得问过医生才行,再说,哪有三更半夜办出院的?”波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没事了。我不管,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买云吞。”晓露执拗地说。波仔拗不过晓露,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