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福尔摩斯的信
“刚才听你们说,老地主除了有齐万福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我问道。
“嗯。”另外一个老爷子答道,“他确实是还有一个女儿,不过这姑娘倒不坏,没有继承他老子和大哥的那些坏心眼。平时很少见她出门,到她老子挨批斗的时候。也没有及时和地主阶级划清楚界限,所以当时也被牵连了,跟着受了不少苦。”
“后来呢?她去哪了?”我追问道。
这个老爷子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她老子死了之后吧,她就变卖了一些家当,也走了,不知道去哪了。只记得她后来还回来过一次,好像还是一次清明节的时候,给她老子和娘亲扫墓。她也没和村里人打招呼,不声不响地挂了几幅炮仗,上了香、烧了一些香纸就走了。不过这也有些年头了,现在齐老爷的坟墓早已经平了,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听了点了点头,后面也没再问什么,趁着酒劲儿,和乡亲们唠了一些日常琐事,末了张利英还抱出来一坛说是自家酿造的高粱酒,也被我们消灭殆尽。
到最后下桌的时候,我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了,走路都歪歪斜斜的,眼睛看人都是上下晃动的。张利英想扶我进去歇息一会儿,被我拒绝了。辞别了乡亲们,我让瑞恩扶着上了车。
第16章 雾都孤儿
01
昏昏沉沉地在旅馆的床上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我的头还隐隐作痛,眯瞪着眼看见瑞恩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揉着太阳穴问他:“现在几点了,瑞恩?”
瑞恩看了一眼我,抬起左臂看了看手表说:“晚上6点56分。”
我一惊,这一觉睡了9个小时?我说:“别开玩笑,快7点了?你的手表还是伦敦时间吧?”
“是北京时间。”瑞恩一本正经地说。
我大叫一声,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匆匆洗漱完,我抓了两片面包就招呼着瑞恩出了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挂了一个电话给费锋,让下班了的他赶紧回所里一趟。
我们到派出所的时候,费胖子的车也刚在院子里熄火,他走下车来刚好撞见我们。先是客气地一一握手,接着便问道:“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找来,有什么重大发现?”
“没。”我说,“带我们去一趟档案室吧,我要查点东西。”
费所长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拎着就带我们进去了。上得楼来,我们直接走到档案室,进去了我就直接奔上次福尔摩斯先生找的齐家户口搬迁的记录。很快,便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我跟费所长要了纸和笔,记下了一些东西,就把档案夹放回了原处。谢过费胖子,我们便分手了。出来后,瑞恩问:“你找到了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地说。
“去哪?”瑞恩再生一问。
“江边,我们去一趟重庆。”我说。
“现在去?”瑞恩皱眉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的天空。
“怎么?”我说,“我白天可是睡饱了,难道你困了?”
“不,不是,”瑞恩解释道,“难道你想游泳过江?这么晚了,江上早已经没有渡船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还说想装一次专业,来个雷厉风行、夜奔重庆的,怎么就忘了已经停渡了。
“那,我们去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点东西,肚子里还全是酒精。”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吃饱喝足后,现在就回去睡觉是万万睡不着的,一身劲儿的我和瑞恩在夜晚的街道上散着步。
晚风习习,月明星稀,闪烁的霓虹,昏黄的路灯,吆喝叫卖的小贩。
多恬静的环境啊,这会儿我们没有再讨论那起案子的事,和瑞恩说了一些各自经历的趣事。我发现,原来外国人也没什么特殊的,都有尿床的时候。
白天酒醉的时候睡多了,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又想起了福尔摩斯先生,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我们便各自双手枕着头,夜谈。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很久。
我问瑞恩,问他怕吗?我们的对手,恐怖而又强大的对手,强大到我们完全不可想象。
瑞恩回答说他们皇家军人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Afraid——害怕这个词。
虽然他目睹和接触了很多恐怖的场面和东西,但是恐怖和害怕是不一样概念。恐惧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但很快就会被身负的皇家使命感所压倒,消失贻尽。而害怕则会使人心生懦弱,使人不思进取,这种心态只有卑微的人才会有。面对罪恶,面对罪犯,他从不害怕,那些,只会让他更加嫉恶如仇。
我后来还问他,那死,死亡呢?你怕不怕死亡?现在我们那么老辣、骁勇的战友——福尔摩斯先生,都已经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殉职了。可能很快,我们也会像张顺英夫妇或者齐万福那样,被莫名的对手袭击,杀害,死在一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甚至死后尸体还会像那些挂在树上的小孩一样,被糟蹋、被蹂躏。
瑞恩不为我耸人听闻的说辞所动,只是摆了摆手笑着说他们皇家部队的军人,从来都不是害怕死亡的人,他们视为大英帝国效力为莫大的光荣,在皇家任务中殉职,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他还说他从来都没想过到了晚年,默默无闻地、平凡地死在家里的床上,死在睡梦中,死在家人默哀的包围圈中。他甚至渴望在执行皇家任务中殉职,这样,他的尸体就可以盖着庄严的联邦国旗,他就可以在军乐声中,像蒙哥马利等伟大的人物一样,体面地去天堂面见上帝。
今天,我们看着别人死状各异的尸体在谈论他们的死。到明天,可能就是别人在谈论我们的死了。而我们的尸体,又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02
我没有忘记今天要办的事情,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我和瑞恩简单地吃了个早饭,就奔江边去了。赶上第一趟轮渡,过了江,坐上客车就上了高速。
进了市区后,我们倒车去了沙坪坝区。一路上看见了些人文旅游地的大幅宣传墙,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渣滓洞、白公馆都是坐落在这里的。
下了车,按照我昨天抄写的纸条按图索骥,直奔瓷器口。到了一个住宅区前,我数准了楼栋,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这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总共八层,居然还没电梯。我和瑞恩在楼梯间里,踩着声控灯下自己的投影往上爬,沿途超越了不少早起出来买菜、买早点和健身的老爷爷老太太。
站到六楼走廊里的时候,我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瑞恩不愧是军人出身,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待我的气理顺了些,我们才往楼道深处走去。站在靠右的一扇门前,我和瑞恩对了对眼,才动手敲门。
“咚、咚、咚。”寂静的楼道里,这声音格外响亮。
半晌没有反应,我愣了一下,“嘭、嘭、嘭!”加大了拍门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