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的救济:数学女王的复仇
不过接下来的去向,在吴宏磊那儿得到了衔接。刘文海在上海买了房,置办了公司,变成了媒体人士。
这个跳跃有点大!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野鸡变凤凰”?
一个宣传干事,怎么可能积累那么多财富和人脉在上海发展起来?这事儿和氮肥厂有关?和林春园有关?和史申田有关?和查立民有关?和邱洋有关?和假“林春园”有关……
吴宏磊觉得没法想下去了。
了解完情况,吴宏磊摸出一盒烟,是特地买的中华,递给聂本杰并亲自为他点上:“太谢谢你们了!”
“谢谢谈不上,很多工作都没调查清楚!比方说,你给我那个叫邱洋的照片,我按照同样的法子,摸了一遍,没线索,基本能够确定,邱洋不是本地人。还有那个林春园是吧,这人倒有。按你的意思,我也查了,她是松县一中的,家住县城,和刘文海所在的马桥相隔三十多公里。他们不是同学,而且现在也没证据证明他们曾有过瓜葛。”聂本杰吸着烟,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提供的信息没有价值?”
“不不不,已经很有价值了。”吴宏磊赶忙摆手。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有点失望。好不容易缩小的范围,但这些当事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毫无头绪。
吴宏磊觉得自己和真相之间,就隔了一道门,然而这道门在哪儿呢?
查立民整好衣领,深呼一口气儿,然后敲响了眼前的这道门。
这道门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门上的纹理、把手甚至门牌上的铁锈,都在预料之中。如果把查立民的人生,平均成一个个节点,那么这些节点都与这扇门以及门里的内容息息相关。可它又是陌生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情愫。
查立民感到紧张。伴随着即将开启的门,他又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可又时刻牵肠挂肚的人。
房里传来脚步声:“谁啊?”
查立民顿了顿:“我。”
门里沉默着,仿佛已然知道了来者的身份。隔着差不多一分钟,把手被扭动,开启了一道缝隙。
“原来是查立民啊!”女人轻声说道。
“哎,阿姨。”
门继续展开。正对着的一扇窗,将户外的阳光让进漆黑的走廊,查立民被包裹其中。
“进来吧。”女人甚至都没有问他此行的目的,就把他请进了房间。
查立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还是老样子,和上次到来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在电视机旁的小桌子上,置放了一个灵牌,上面写着林春园的名字。
“阿姨?”查立民抬手指指。
“哎,”女人叹了一口气,“去年我们老两口终于放弃了,决定还是接受现实,现在我们都相信林春园已经死了。”
悲恸之感涌起。
“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也别安慰我了。”女人表情复杂,她低着头往茶杯中倒着茶叶,“你最近怎么样?”
“哦,还行,我刚刚换了工作。”查立民回答道。
自从林春园失踪之后,查立民也算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从一开始的质疑、敌对、慢慢消融,到最后林春园的父母终于明白,这是个痴心的小伙子。要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连他们也不会相信,还有一个少年会对林春园念念不忘。
“如果林春园和你们联系了,请务必告诉我。”这是查立民每一次拜访,都要郑重其事地说的话。
这多少让林春园的父母感动,至少还有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仍然满怀信心相信女儿还活着。
“做什么工作了?”
“在广告公司。”
“哦,”林母点点头,把泡好的茶递给查立民,“结婚了没?”
“还没呢!”
“要抓紧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查立民傻笑,他今天来,是要开启一个敏感的话题,可是心中的顾虑,又让他迟迟开不了口。
此刻,屋外传来钥匙的开门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叔叔!”查立民站了起来。
男人看见他,眼前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了。他顿了顿,却丝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查立民感到无比尴尬:“我,我……”
“老头子,瞎说什么呢,他是来看看我们。小查,你叔叔他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
“没事儿,我理解,”查立民站在客厅,“我知道我来一次你们就会想起林春园一次,我原本不想来了,可是这次……这次,有了新的线索。”
“不听!麻烦你现在就出去好吗?”林父上前几步,激动地说道。
“老头子你干什么?人家是好心,不是说有新线索吗。”
“你还跟着他一块疯,”林父转过脸,“你醒醒好不好,园园已经死了,十年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林母掩面而泣,低着头跑进了房间。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林父大声地说着,他走到门前打开门,“我们不打算再找下去,所以不需要什么线索,现在请你出去。”
查立民茫然失措地走在松县的大街上。夕阳斜照,马路上被洒上了一层金黄色。
异乡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不是被那些景致吸引,而是心绪难平。查立民当然能够理解林父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适宜将话题继续。
正值放学时分,查立民路过一个小学。学生们结伴而行,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周围。这就是林春园的故乡,她从小就是在这长大的。如果一切正常,也许他应该牵着她的手,正徜徉在县城的小道上,听她说自己的朋友、伙伴、老师还有他们的故事。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广场,找了长条椅子坐下。眼睛突然湿润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动起来。
他看着周围的人群,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回到现实。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周围响起了嘈杂声。一只手搭上了查立民的肩膀,他抬头望,因为这个意外的来者而感到惊讶。
小酒馆里。酒精灯点着的干锅,正“扑哧扑哧”冒着热气。桌上放着的竟然是白酒。林春园的父亲,满上了两个杯子,举起,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刺激,顺着喉咙呈一条线直达肺腑。
林父“嘶”了一声,把酒杯放下,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别这样说。”查立民摇摇头。
“林春园她妈身体不好,一年前查出来神经衰弱,经常晚上睡不着觉。原因你当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说对不起,我在家设了灵牌,理应通知你一声的,但我想,你也有你的生活,还是不要打扰了。”
查立民鼻子有点酸。
“我怎么会放弃呢?”林父用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眼睛,“可是有什么办法,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老伴就要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