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驭邪录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张老拐喝猫血吃猫肉,时间长了,连眼睛都是红的。结果弄得小孩子们见到张老拐就跟见到怪物一样,吓得撒腿就跑。
果然如我所想,舅姥爷又说道:“远远的我就看见他提着个东西,到近一看,原来是只猫,看那样子,应该就是外面这只了……我看不过张老拐吃猫肉,心一软,就用三块钱把它从张老拐手里换过来。那三块钱,还是我给人家堪宅子赚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它呀……”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舅姥爷家里养过猫。
舅老爷看着外面那只黑猫,说道:“当时我把它抱回来,本想养着做个伴,没成想睡了一晚就没了……我当时想,走就走了吧,不能指望畜生跟人一样讲感情,没想到……唉,它这是回来报恩呀!”
我一下子对外面那只大黑猫敬佩不已,看来,还真是救星驾到。
“看来这两年它修过仙,瞧它尾巴。”舅姥爷指了指外面,我跟着看过去,只见那只黑猫的尾巴分外的长,几乎是身子的两倍,一般家猫可绝没有这样的尾巴。
我正惊奇,舅姥爷突然低呼:“不好!它受伤了!”我赶紧打眼一看,那黑猫呜呜的叫着,冲着几米开外的皮狐子精直呲牙,细细看去,它的嘴角竟有血滴下来,身子也好像微微发抖,只是仍旧不甘示弱。再反观皮狐子精,却好像得意了许多,本来它就比黑猫身形大上许多,此时黑猫受伤,它更是占尽优势,仰着一张怪脸跟个人一样咯咯的笑着,很是妖异。
这下我可不乐意了,直拽舅老爷的胳膊,
“那怎么办啊!”
“刚才我给你的那个包袱呢?快拿来!”舅老爷也急了,外面那两位现在还没开打,只要再一过招,胜负立分。
我爬到炕上,一把把包袱拿过来,刚才着急往屋里跑,顺手把包袱也拽了进来,那里面可都是宝贝,说不定还能用得着,没想到现在竟真用上了。
舅姥爷把包袱嗤楞打开,把那个模样古朴的小丹炉子拿在手里,打开丹炉子上的铜盖,从里面掏出一颗黑黑的东西。
“这是啥?”我盯着那黑东西问道。仔细看那玩意,是个不怎么圆的小黑丸,约摸着有蜡丸大小,用指头捏一捏半软不硬,微微有些弹性。
舅姥爷一着急,动作太猛,手上拿捏不住,丹炉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幸好那丹炉子是金属做的,倒没摔破。我吓了一跳,见舅姥爷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攥着那颗黑丸子,月光照下来,只见他脸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直往下流,显得很是痛苦。
这一下我又慌了神,看来舅姥爷伤受得不轻。
“皮狐子精是冲这个来的!快!快把这个……给大黑猫!”舅老爷一声喊,把我快到眼角的眼泪又吓了回去。
虽然稀里糊涂的,但看舅姥爷那神情,我知道没时间多想,稍一愣神,就从舅老爷手里抢过那黑丸子,鼓了鼓气,两眼一闭,打开屋门就往外跑。
显然院子里正对峙的两只畜生也被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突然跳出来。我从门缝里刚一露头,那皮狐子精和那黑猫同时身子一抖,齐齐向半个身子还在屋门口的我看过来,四双眼睛精光四射,分外慑人,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僵着身子愣在那里。
一时间,一人一猫一精在不大的院子里呈一个三角,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月光好像一暗,那皮狐子精大叫一声,笔直的冲我扑过来!
“这他娘的!”就算我是小孩子,也忍不住骂出声,扬手就把黑丸子向那大黑猫甩了过去,跟甩个臭狗屎一样。可不是,这比臭狗屎还要命,臭狗屎是恶心人,拿着这玩意却能要了我的命。
手还没落下来,我把身子一下子闪进屋,哐当一声把屋门拽了个紧实。好险,门刚一拽上,就感觉到门上砰的一下,那皮狐子精看来是撞上了,幸亏这屋门上还贴着舅姥爷画的黄符,才不至于被它闯进来。
我背靠着屋门,一个劲儿的后怕,要是慢一步,来年的槐花饼就真的吃不上了。刚一走神,就听见外面突然嘶吼连连,扑棱乱响,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我软着腿进到里屋,舅姥爷还靠在窗户下面的墙上,靠近瞅瞅,见他正盘腿坐着,看来是在调整,以前我常见舅姥爷这样做。尤其是舅姥爷伤风感冒的时候,只要他一直坐着,也不用吃姜喝药,坐上几天病就好了。我出于好奇也试过几次,每每总是坐不上几分钟就屁股发痒,浑身难受。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半仙”之流。
我不敢打扰舅姥爷,悄悄探着脑袋往外面瞅。这一看,心里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只见院子里战火已停,皮狐子精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那黑猫一只爪子按住皮狐子精,仰头挺胸,神似旁边墙上过的年画里的那只猛虎,不同的是,画里的猛虎只有一条尾巴,而院里的黑猫,在明亮的月光下,身后两条散发着淡淡黄光的尾巴交相摆动……
噩梦般的一夜,第二天,村子里有了重磅新闻:马爱国和他媳妇惨死当家。
流言纷纷,如飘雪飞絮。人们纷纷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什么马爱国耍钱,欠债不还让人给弄死啦;什么马爱国的媳妇搞破鞋被马爱国发现,两口子打架互相打死啦……乱七八糟一大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而知道真相的,只有我和舅姥爷,因为马爱国和他媳妇是被人掐死的,而掐死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这是派出所的警察叔叔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是我胡吹……
惨案已然发生,村子里来了好些警察叔叔,调查取证了好几天,带着马爱国家仅留的女儿走了,说是回去研究研究案情,这一研究就是十多年……
好好的一家人,几乎死绝了户,凶手是谁还真说不清,这其中因果,自是有它一番道理。而世上之人,在种下“因”之时,往往想不到“果”,这也是世人的凡俗愚昧之处吧。
后来听舅姥爷分析,前前后后的想一想,当年马有才下的那些“镇物”小木剑,本来是一番好意,想让乡亲们受木剑煞气的庇佑,没想到被皮狐子精在中途捣了鬼,把冲向门外的木剑调个个儿冲向屋内,这样久而久之,屋子里煞气越聚越多,也就慢慢有了“疯子胡同”……
而那皮狐子精想来是舅姥爷年轻时遇到的那只“火狐”的后代,那颗神奇的小黑丸正是“火狐”炼了几百年的内丹,当时老道士让舅姥爷取出来,舅老爷没舍得吃,一直留着,没想到竟成了招惹妖物的一个祸害。
打那件事以后,舅姥爷的身体就一直不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从前的那些手艺也都拾不起来,于是便把精力和希望都放在我身上。那段时间,我除了上学之外,早上要练功法,晚上要背口诀,一到假期,更是地狱般的开始。最可气的,那只黑猫还总故意在我面前摇着尾巴晃过来晃过去,嫉妒的我直想把它送给张老拐……
本该美好的童年就这样被无情的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