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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案私探社

作者:中雨 时间:2023-03-20 18:04:26 标签:中雨

  八戒忙解释,说:“没有了!哥,我本来是那样想的,自从结识了你邵波哥,我仿佛在床底下看到了一道闪电,粪坑里探到一块肥肉,从此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跟着你,为维护世界和平献出我一点点微薄的力量。”

  玩笑话归玩笑话,不过这孙子跟着我们后却是真的没出去偷了。也是因为他另类的人生观与世界观吧,在他的意识里,钱完全是王八蛋,不过是多撬张门就是了。而他追求的,确确实实是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的快乐。虽然是一份不很讲究的工作,但八戒很开心,也很认真地做着。与八戒的这兄弟情义,也一晃到现在十几年了。我写这文字的这个周六晚上九点时分,住我楼上的八戒,应该正和他那同样肥胖的老婆孩子一起,在看他们几年如一日支持的快乐大本营。

  第3节

  火龙城在1993年元旦那天开业了,开业那天煞是热闹,花篮摆了半条街,证明了老板建伟以及建伟背后另一位达官贵人在某城的影响力。鞭炮放了大半个小时,次日扫大街的阿姨因此收了我们火龙城一个五十的红包。保安队长刘司令,带着十个高矮不等的穿着伪军制服、戴着橘黄色帽子的保安,在大门口站成一排,做严肃状,俨然尼克松第一次访华的阵仗。另外一排是我们的公关部长——也就是妈妈桑——小妹姐,领着俩迎宾和七八个小姐,穿着旗袍,头顶山寨的亚洲小姐的纸壳皇冠,人模人样地站那喊欢迎光临。

  火龙城共五层,一楼是中餐厅,做的是自助餐。打的口号是:某城第一家中西式自助餐——每位88元。里面唯一的西式菜肴是水果沙拉,证明了口号里的那个“西”字没有忽悠人。二楼三楼四楼便都是KTV包间了,每层三十个房,就是一个走廊到顶,左边一间右边一间。不像现在的KTV,进去就像迷宫,必须要带个指南针才能确定自己的方位。每一层走廊尽头就是所谓的超豪华房,从二楼起,三间超豪华房分别叫:总统一号;元首一号;酋长一号。而四楼的酋长一号本来是想叫主席一号的。据说是建伟哥背后的那位领导说,“有些名字还是不能胡取”,所以作罢。

  五楼是二十多间客房,具体多少,不是很记得了。其中有一个套房是给我们内保休息的。因为我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在火龙城里外待着,干啥都无所谓,但有事必须出现。

  开业那天,我们七个黑西装男也在一楼门口站着,不过可以很随意,不用冒充仪仗队。八戒穿着订做的、当年很是流行的双排扣黑西装,里面有模有样地打着根那年月同样流行的红领带,抓着对讲机,怎么看都像个企鹅。葫芦对我说起这个发现,被八戒这孙子给听到了,对着葫芦就骂:“你个水货,你穿着这行头就以为自己不像企鹅?你穿着还像那葫芦娃里的水娃呢?”

  龙虾也笑了,拿着对讲机往旁边走,边走边对着话筒喊:“水娃水娃,我是隐身娃,我拉屎去,你要不要放水帮我冲冲。”

  八戒便激动了,对着对讲机喊道:“速去速去!水娃前列腺,这会没空!”

  郑棒棒、表哥、龙虾都笑了。

  日子便那么一天天开始过了。我们每天下午上班,不存在什么时候下班。有事的给我说一下,自己去就是了,只要保证场子里营业时间始终有人在。最初我还想排个值班顺序,毕竟那年月KTV可以开通宵。后来发现不用排。像我啊、八戒啊、西瓜、葫芦这四个,本就无家无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火龙城里,除了吃饭时间晃出去吃饭。郑棒棒、表哥、龙虾有家小,回去得多一点,但毕竟都是社会上打滚的,要让他们守在家里为亲人服务,他们仨也坐不住,所以也基本上耗在场子里。场子里美女如云,莺歌燕舞的,他们几个每天扮扮黑社会,玩玩深沉,去小姐房了解了解社会动态,日子过得也井然有序。

  让大家维护世界和平的机会也不是说没有,但基本上很少。咱山东汉子,好喝点,喝了酒嗓门大,但酒品都还不错,醉了就睡觉,也是良民中的典范。也有闹事的,当着身边的小姐,拿着账单看都不看,对着服务员吼:“有没有打折啊?”

  服务员老实地回答:“没!”

  正冒充暴发户的那位就不乐意了:“不打折是嫌弃咱不够格咯!”然后把账单往地上一扔,吼道:“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KTV经理就是莎姐,我们火龙城“总经理”建雄的小三。莎姐见到这种阵仗只问一句话:“那房间客人是官还是商?”

  回答是官——莎姐上,打折,送水果。

  回答是商——邵波上。

  所以说,工农兵学商,商在最后面一点不假。你看看中国历史,经商的哪个不是被挤兑,唯一一个和皇帝交情不错的沈万山沈秀大官人,最后也多亏马皇后说几句好话,免了一死。而在火龙城里你冒点脾气,充充大哥,结局依然是被一拍子拍死。我们三四个兵强马壮的黑脸男一进去,先客套几句,然后说一声:“这位兄弟不会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吧。立马买单走人……孙子下次还要照来……”

  第4节

  时间过得很快。那半年于我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都要结婚了的女人,终于分手。分手细节没必要细说,原因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感情走到尽头,导火线不过是某次可以一人少说一句就了事的争吵。但真实的原因我自己心里清楚,也懒得点破:是因为我被单位辞退,而住在市委大院的她们一家人,怎么可能接纳我呢?

  感情,就那么回事吧!架不过世事的一点点冲击。谁信爱情谁王八蛋,释迦牟尼面壁十年,据说能不吃不喝。但修行的那么多人里,还真没出个杨过和他姑妈一样双修的。就是因为女人真没法陪男人吃苦。当然,这话有点极端,有点主观。也有很多例子证明有如此任劳任怨的女子存在,但理性一点去看吧:都是与男人相处了一段时日的,已经不叫爱情,叫亲情了。亲情是割舍不下的。

  也因为当年学的东西都比较理性,让我没有在那低谷里沉寂太久。但要说我快乐地在火龙城经受着历练,等待着浴火重生呢,也是扯淡。内心深处还是有点自暴自弃,觉得就这样吧。但日常生活呢,俨然还是改不过从警的一些习惯:比如看着八戒远眺某个住宅楼挂空调的那个大户的眼神,还是能瞄出这是个贼;每天在火龙城进出的人,谁是扒手,谁是混混,还是能看出点端倪,甚至某男上台阶露出的白袜子里鼓出的一块,我也乐呵呵地估摸,这又是个被老婆搜身后,窝藏了私房钱出来鬼混的妻管严男。

  刘科死的那晚,我照常十点开始在场子里转了转,八戒像个屁股一样,在我背后跟着,骂骂咧咧地说:“天气真热,维护世界和平还要抗热,真受不了。”

  我叼着烟笑笑:“谁让你长那么多肉呢?”

  我俩从四楼转到二楼,一路和路过的小姐说两句话,和服务员打个招呼,也只是走走过场。二楼的一号房那晚是反贪局的客人,当时反贪局还是检察院刚起步的一个机构,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检察院的,据说是某领导生日吧。李小军也来了,小军是我同学,退伍军人,在监察局开车。而监察局当时也还没和纪委合并办公,属于一个单独的单位,但又和纪委一样,和反贪局关系密切。这些情况,老点的公务员应该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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