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手记
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坐骨神经都被颠得有些受不了了,不过庆幸的是,我们终于在迷雾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新来的,快看,那地方有光,有光的地方肯定有人。”肥仔兴奋地吼了起来。
“我又没瞎,看到了,看到了,你开车悠着点儿。”
那灯光让我和肥仔心头一震,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喜不自胜。肥仔头脑一热,双手握紧方向盘,脚下一使劲儿就把油门踩到了底,猛地朝着灯光开去,金属车架噼里啪啦的响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照他这种开法,好车都会变成废车,我真担心这辆破车会在抵达殡仪馆前被他搞散架。
“只要有人,我们就能问路了,你选的路果然没错。”肥仔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我笑而不答,在一旁嘱咐他开车看路,别高兴过头。
约莫过了五分钟,我和肥仔看到了一间破旧的茅草房,屋子里亮着灯。肥仔将车缓缓开到茅屋前,熄了火,茅屋里的人听到了我们的车子制造出来的嘈杂声音,便推开窗子探头往外瞧,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一探头倒是让我们备受惊吓,由于逆着光线,我们只看到一个圆咕隆咚的黑漆漆的脑袋在窗口转悠,而且她脑袋上的长发沿着面颊的两侧垂落下来,乍一看就像一颗披着长发的头颅在窗口飘浮。待到我们的眼睛适应了那光线,才慢慢看清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头,她审视的目光让我有些不适,就好像我们是开着破车来打家劫舍似的。
我和肥仔松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地下车跟老人打招呼,老人问我们有什么事,我和肥仔便把自己要走捷径去殡仪馆的事儿跟她讲述了一遍,她将信将疑地说:“殡仪馆在城东片,你们跑到城北来干嘛?”她又望向远处的迷雾森林,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想你们是因为这雾气而迷路,上了岔路过来的。”
“你说这里是城北?”我和肥仔异口同声地问道,惊诧地相互对望,肥仔自顾自地说道:“可之前我们走的是去殡仪馆的捷径,而且,我自己来来回回走过不下百遍,从来没出过错,也没听说过有岔路能通到城北啊,怎么今晚突然就多出了条岔路?”
“说来话长,你们先进屋子再说吧,今晚的雾这么大,我看你们也走不出这林子了,不如就在这歇一晚,等雾散了再走。”老人话中有话,而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密林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一条岔路,于是就欣然进了茅屋。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老人说完就进了厨房。
屋子里的陈设略显古旧,而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臭味,许是因为这茅草屋年代久远的缘故。我和肥仔一进屋就仔细观察起屋子的内部构造,屋子正中的黄泥墙上挂着一幅画卷,墨迹有些淡退了,看不出画的究竟是什么,倒是边上的两行字还清晰可见,“天不佑人宁为鬼,凝血成玉荡乾坤”,我将这诗句放在喉咙眼反复念了两遍,肥仔看我盯着墙上的卷轴入神,便推了我一下,问我:“看什么呢?”
我说:“看那画上的诗句。”
肥仔瞪大眼睛上下扫视着画卷,疑惑道:“哪有什么诗句?我怎么看不到。”
“你瞎啊,那么大个字还看不到!”我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肥仔讲话,肥仔也没觉得怎么样,不过他之后说的话倒是让我有些云里雾里,肥仔指着那幅画,一本正经地说:“我他妈真没看到这画上有一个字。”肥仔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那就怪了,我怎么能看到那上面有两行诗句:天不佑人宁为鬼,凝血成玉荡乾坤……”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老人从厨房端着两碗白开水递给我们,我们关于那幅画的话题也就被迫中止了。
☆、第16章 诡画(2)
说真的,我和肥仔不光渴,而且还饿,要知道我们连晚饭都还没解决。我们俩一看到凉白开,想也没想就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肥仔喝完了还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问问人家还有没有剩饭剩菜什么的,我们将就着吃点儿。”
我瞥了他一眼,这货怎么还是那死不要脸的德性,自己爱面子不敢开口也就算了,还把这种丢人的事儿推给我,我真想抽他两嘴巴子。不过还好那老人家洞察力惊人,看出了我们都还饿着肚子,没等我开口就慈祥地笑着说:“看你们的样子,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们煮碗面。”老人的殷勤让我和肥仔都有了回到家的感觉,心头暖暖的。
老人前脚刚走,我和肥仔又聊起了那幅画。我说:“肥伦,你真没看到那画上的诗句?”肥仔死命地摇摇头,强调了一遍说:“真没有一个字。”
“那为什么我能看到?”
肥仔说:“不能啊,我眼睛又没问题,怎么可能你看得到,而我看不到?”肥仔又向前挪了几步,走到画前,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凝视着画上的墨迹,甚至都快把脸贴到画上了。他伸手抚掉画卷表面的灰尘,两行若隐若现的毛笔题字终于出现了,“新来的,还别说,真有两行诗句‘天不佑人宁为鬼,凝血成玉荡乾坤’,刚才画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就是看到了。肥仔又用衣袖把画卷的其余地方也擦了擦,画卷上的内容果然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仅有一些淡退的疏落墨迹,看不出画中的图案究竟是什么,但就在肥仔擦拭画卷时,我闻到了一丝香烛焚烧的气味,我问肥仔有没有闻到,肥仔摇头说没有,我又深吸一口气,香烛味隐隐淡了些,但还是逃脱不了我敏锐的嗅觉。“你再闻闻,真的有香烛味。”
肥仔做出深呼吸的样子,仍旧摇着头说:“真没有。你那什么鼻子啊?这屋子里除了霉臭味比较严重之外,就没其他气味。”肥仔继续倒腾那幅画,前前后后看了个遍,之后惊喜地叫道:“新来的,我们发财了。”
“什么意思?发什么财?你脑子没坏吧?”我不解地看向他。
肥仔指了指自己手里抓着的卷轴,笑嘻嘻地说:“这东西是个宝,依我看至少是元明时期的。”
“真的假的?”我不太相信肥仔的话,对他的判断产生质疑,虽然他是对古物有些研究,但怎么可能用肉眼就判断一幅画的年代,就算是行家还得拿个放大镜装模作样地里三层外三层地仔细研究一番才敢下定论,可他肥仔仅仅看了几眼,完全没有权威性和说服力。
“新来的你还真别不信,老子把玩古物这么多年,还真没出过错,城南古董店的陈乾陈老板都曾请我到他店里当过古物鉴定师,老子说它是元明时期的就肯定是元明时期的,不信你把那老太太叫出来问问,要是错了,老子从此跟你姓。”
“哟,肥伦,看不出来你还是鉴宝高手!那你不在古董店好好当你的鉴定师,跑殡仪馆来开什么运尸车啊?!”我觉得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其实没必要到死气沉沉的殡仪馆工作,像他那样掌握着一门绝技的人,完全可以靠着鉴宝那门手艺发家致富,何至于天天握着方向盘颠来倒去的折腾自己。“你想想,现在找个货真价实的鉴宝师多难呀,你怎么就不懂市场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