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手记
低头沉思的时候,我扫视了一眼车里那些因颠簸而撞击出“叮咣”响的瓦罐,在某两个瓦罐的缝隙间,有一双刺眼的红色绣花鞋。
☆、第24章 女尸睁眼
我盯着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入了神,右眼皮不自觉地跳,这双鞋子是谁弄到车里来的?昨天晚上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碰过这双绣花鞋,而我也看着肥仔只拿了那幅卷轴和四五个瓦罐,也没有拿过鞋子。然而这双红色的绣花鞋却真真实实地摆在我们的车里,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着昨晚我们开车逃离“鬼谷”时那老太太在后视镜中露出的诡谲微笑,她远远地站在小路上凝视着我们,我始终觉得她不是在看我们的车,而是车上的什么人,但肯定不会是我和肥仔。莫非是这绣花鞋的主人?
我环视四周,确认车内只有我和肥仔两个人,肥仔看我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便问我:“妈的,我都已经接受古画变白纸、金银变腌菜的事实了,你怎么还没缓过来?也是,那些个东西不值钱也就算了,还他妈占空间,待会儿我们找个地方,把那些破玩意儿统统扔了。”
这是个好主意,反正那些没用的东西越看越不舒服,尤其是那双绣花鞋。虽然我没看到肥仔拿那双鞋子,但还是想亲自求证一下,于是问肥仔道:“肥伦,昨晚你是不是从房间里带回来一双绣花鞋?”
“你没事儿吧,老子拿绣花鞋干嘛?我他妈又不是女人,况且那绣花鞋也不是什么古董,带回来有屁用!”肥仔说完扭头看了我一眼,“好端端的怎么这么问?”
“我们车里……有一双绣花鞋。”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往后看,肥仔瞥了一眼身后的空位,在某两个瓦罐之间还真是整齐地摆放着一双绣花鞋。肥仔也瑟缩了一下身子,“不是我,也不是你,那么这双鞋是怎么到车上来的?会不会是那老太太放的?”对于肥仔的问题,我比他还想知道。不过我们最后一致决定,把所有从“鬼谷”带出来的东西都扔了。
肥仔把车停靠在公路边上,沿线的孤坟不少,我们找了一块比较隐秘的草丛,把瓦罐、卷轴以及绣花鞋都扔进了乱草堆里,然后满意地回到车上。肥仔拍掉手上沾着的脏东西,又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继续赶路。我们俩都轻松了许多,心情也瞬间明朗起来,连窗外的风景都变得格外精致。
我们的车沿着公路驶回县城,抵达殡仪馆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差十来分钟。我和肥仔忙不迭地跑到传达室,向孙大爷打听这两天的情况,睡眼朦胧的孙大爷一见到我们就啧啧地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昨天跑哪儿去了,馆长找你们找的都快疯了!本来昨天有两单业务的,可我们这儿本来就缺人手,你们俩还公然旷工,旷工也就算了,还把单位唯一的一辆运尸车给开走了,后来只能高价租了一辆拖拉机运尸体。他很是恼火,说要扣你们工钱。待会儿他来了,你们最好去向他解释清楚。”
我和肥仔在休息室眯了一小会儿,不知不觉间就昏睡过去了,恰好被馆长看到,他大斥我们工作不积极,态度不端正,做事不靠谱,反正我们俩在他办公室被他训斥的时候也是晕晕乎乎的,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像馆长这样到了更年期的男人,我们很理解他的心情,我们都知道他家里有只母夜叉,平日里对他呼来唤去的,他家肯定没少受气,于是要找人发泄内心的愤懑之气,而我和肥仔又恰好撞到枪口上,所以他就把气撒在了我们身上,不然对不起“领导”二字。
我们从馆长办公室垂头丧气地出来时,正巧碰上刘师傅,我和肥仔打着哈欠向他问了声好,他则一脸严肃地绕开我们,进了馆长办公室,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和肥仔对此都没什么兴趣,毕竟困倦的我们只想立刻闭眼睡觉。
许是刘师傅同情我们精神状态不佳,那天也没怎么给我们安排任务,倒是让我们在休息室先补个觉。他的体贴,让我和肥仔都对他有了新的好感。后来的几天,殡仪馆一直没业务,我们也只能清闲地坐在传达室里听着孙大爷抑扬顿挫的呼噜声,无聊地数着苍蝇。
肥仔又向我提起缝尸的事儿,让我抓紧找刘师傅学这门绝技,我就纳了闷了,我学不学缝尸跟他肥仔有什么关系,他干嘛比我还在意这事儿?我问了他几次,他都没说理由,就只是敷衍地说以后告诉我。肥仔说:“听哥们儿一句劝,赶紧跟刘师傅说说,让他教你,保准吃不了亏。你一个大好青年,总这么耗着打杂混日子也不是个办法,你说是吧?”
“我再想想。”
我觉得肥仔的建议也不无道理,刘师傅已经上了年纪,摸不准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就归西了,那么缝尸绝技肯定得失传。上次看他缝尸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痒痒了,也有意地记下了他缝尸前所做的各种准备和步骤,就是怕他不肯教我,以防万一,所以我想自己先琢磨琢磨,最好能自学成才。
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倒是有些心力交瘁,不过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心如止水的人了,完全可以达到刘师傅所说的“心无杂念”的境界,就算面对赤裸的女尸也可以意念坚定,毫无所动。我是这么想的。我急切地想要进入真正的工作状态,而不是打杂混日子。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我的自尊心驱使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到停尸房对着尸体练习。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岑寂夜晚,我趁着孙大爷在传达室泡面的空当走入了一号停尸房。反正只是练习,我没打算卜卦摆阵,况且我也不是给尸体缝脸,就只是想提前体验一下在尸体上穿针引线的感觉而已,所以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
我从停尸房门边的铁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那是刘师傅的工具箱,里面摆放着各类化妆品,以及缝尸的工具。我又走到藏尸的抽屉前,小心翼翼地拉出一具无人认领的女尸,解开裹尸布,一个女人苍白的面孔首先露了出来,细长的眉微微蹙着,眼睛紧紧眯着,上眼皮和下眼皮被细细密密的丝线缝合。
看到那少女的面容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我是在哪儿见过她吗?自诩“心如止水”的我还是被眼前这惊艳的女子所吸引,手不自觉地伸向女尸的面颊,轻触她圆润饱满的樱唇,红得似是刚刚涂了一层胭脂。我的指尖享受着女尸脸上白皙柔软的肌肤所带来的弹性触感,就像当日的肥仔一样,但当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时,立刻停住了手。
那女尸睁开了眼!
她眼皮上密密麻麻的丝线一瞬间都断开。
我被吓得猛然退了几步,一不留神,脚底一滑,竟跌坐在地上。她怎么睁眼了?慌乱中,我匆匆忙忙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还不住地回头看,生怕那个已死的女人尾随而来。我躲回宿舍房间后,彻夜未眠,只要一闭眼满脑子就都是那个女人诡异的样貌,还有那对睁得大大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攥着被子瑟缩成一团,一直坐到天亮。清晨的光透过玻璃窗扫射进来,我掀开被子准备洗漱时,才发现自己的被窝里还揉着一块裹尸布!昨晚光顾着逃跑,竟忘了手里还攥着裹尸布,甚至还带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