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手记
两个士兵走上前,因为事情太过诡异,他们俩却都不敢动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孙大帅发飙了,举着枪冲他们吼道:“你们要是再他妈傻站着,我就毙了你们两个狗崽子!”那两个士兵听到孙大帅的怒吼,身体立时软了半截,只好硬着头皮用脚踩灭那还燃着的火焰,待火熄灭之后,那两个士兵伸手去抓老太太的尸体,手刚一碰到她的衣服,两个人的手都被灼烫得起了水泡,疼得直咬牙,而且身上也顿时滚烫起来,几秒钟过后,他们俩的衣物竟然自燃了,火势越烧越旺,寂静的夜里只听到两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转瞬间地上多了两具焦尸。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有几个甚至被吓得直接往迷雾中跑去,众人的视线也都聚焦到那些四处奔逃的人身上,但怪异的是逃命的人刚跑出去一会儿又退了回来,他们战战兢兢地都说看到了那烧不死的老太太。焚尸地里驻留的人这才发觉那老太太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眼前仅剩两个士兵的焦黑尸体。
他们等着孙大帅发号施令,可他却异常的安静,与刚才怒斥士兵时魄气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孙大帅身旁一个胆大的士兵推了推他,正想问他怎么了,没想到这一推,孙大帅的身体竟瘫软倒地,还有半截舌头也落在他的面前,而他的嘴里则溢出鲜红的血。孙大帅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受惊的士兵们畏畏缩缩地愣在了原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他们知道,这事儿肯定和那老太太有关。其中有人回忆起那老太太的来历,老太太有个女儿,长得挺标致的,孙大帅刚进村的时候恰好碰到那少女,就强行把她给占了,在强吻那女孩的过程中,因为那少女咬了孙大帅的嘴唇,所以孙大帅一气之下就把她的舌头给咬断了,不光如此,孙大帅还站在那儿看着她被士兵欺辱,看着她在地上垂死挣扎,直至失血过多而死。老太太赶到的时候,那少女已经衣不遮体地躺在血泊中,与世长辞。而之后,孙大帅也就开始了他的屠村行动,老太太也死在乱枪之下,不过她临死前做了一件让士兵们都看不懂的事,那就是恶狠狠地盯着孙大帅以及士兵们,接着像念咒语一般说了几句话,一个懂文成方言的士兵听清了一句,说的是:“天不佑人宁为鬼,凝血成玉荡乾坤!”
老汉用手抹了一把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和肥仔听完他的陈述,心里也不是滋味,蓦地想起祖父曾经说过的,每一个死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我问老汉那些士兵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活着从“鬼谷”逃出来,老汉摇摇头说都死了,而且死法都一样,都是自己咬舌自尽的。大家都觉得是那个老太太化鬼复仇,否则他们也不会都咬掉自己的舌头……也正是这样,人们才叫她“舌婆”。虽然不知道这个事儿是不是真的,但在京门村一代代传了下来,加上前几年也确实有人误闯“鬼谷”而失踪,并且唯一找到的那个人还自己咬掉了舌头,于是他们对“舌婆”的传说就更深信不疑了。
老汉再一次用钦佩的目光看向我们,难以置信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活着从‘鬼谷’里出来呢?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一身尸气,估计那‘舌婆’把我们当自己人了。哈哈。”肥仔还真会把握时机闲聊,他调侃道,“刚刚你说那老太婆临死前念了咒语,还说了什么天不佑……什么鬼的……”
“天不佑人宁为鬼,凝血成玉荡乾坤。”我受不了他那记性,就那么简单的十四个字还记不全。
“对对对,就是那个。”肥仔死命点头说,“我们从那老太太手里买了一幅画,上面也有这几个字,而且经我判断,那幅画应该是元末时期的古画。”
“你们可真神了,不光命没丢,还带了东西出来。以前就听说‘鬼谷’里藏着宝,我倒想见识见识,不如拿来让我瞧瞧,也让我开开眼。”看在他为我们普及“舌婆”传说的份上,肥仔决定满足他的愿望,也算还他个人情。他开了车门,从座位上把那幅卷轴取了下来,却没有直接交给老汉,肥仔是怕那老汉粗手粗脚的会把他的宝贝给弄坏了,因而自己小心翼翼地亲手摊开给他看。
老汉仔细地看着垂直铺展开来的画卷,倏尔皱起了浓眉,指着卷轴对肥仔说:“你说这是元末时期的古画?”
肥仔自信地点头,“我亲自鉴定的,准没错。你别看我肥头大耳的,但我在鉴定古物方面可是个行家,从没出过错。而且那老太太自己也说是元末时期的古画,错不了。”我也在一边应和道,“这个我可以作证,那老人家的确说这幅画是元末时期的,不过就是……这画有些诡异。”
老汉拖着下巴,抚着胡须说:“是有点诡异,因为我完全看不出它是一幅古画。而且这画上也没有一个字。”
“怎么可能?!”我和肥仔都惊讶地把头探到画卷前面,随即都瞪大了眼,画上竟然连一丝墨迹都没有,更别说那两行诗句,这明晃晃就是一张嵌在卷轴里的普通宣纸。就这样一幅“古画”拿到古董店里肯定不会收,甚至还会说我们是神经病,想钱想疯了,肥仔买画的钱看来是赚不回来了。一幅古画竟然变成了一张普通宣纸,对于肥仔而言,这打击有如晴天霹雳。肥仔哭丧着脸说:“新来的,我他妈怎么就那么悲催!”
老汉隐隐一笑,宽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也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没事没事,你还有罐子。”
肥仔一听,心情立刻由阴转晴,露出了笑脸:“对对对,还有瓦罐。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肥仔收起画卷往车上一扔,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对其视若珍宝。我看他上半身钻进了车子,在里面掏着瓦罐,屁股还有节奏地跟着扭动,老汉不解地问我他在干嘛?我说没事儿,他吃咸菜呢。谁料我的话音刚落,肥仔怒气冲冲地吼道:“还真他妈是咸菜,而且是陈年腌菜……还他妈好几坛!”
肥仔手里抓着一堆黑乎乎的腌菜展示给我看,我有种想笑的冲动,可怕倍受精神打击的肥仔受不了,于是强忍着没笑出来。老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腌菜,又捏了几颗菜叶子放到鼻头闻了闻,说道:“这腌菜应该有十来年喽,吃不得啦,还是扔了吧。”
“那老人家还挺仗义,送了你这么多老坛酸菜!”我终于没忍住,还是笑喷了。肥仔一脸愠色,斥责道:“你他妈就知道说风凉话!”他自己也一脸尴尬,要知道之前他还死命往车里搬那些瓦罐,没想到搬回来的都是腌菜。
我们向老汉询问了回县城的路,老汉让我们一直往东走,不要走小路,走大路,就算他不嘱咐,我们也不敢再走小路。我和肥仔向他道了别,便驱车离去。坐在车里,我的心仍旧没有办法平静,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些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我们出现了幻觉?没有人能回答我。而我也有个疑问,那就是我和肥仔在破屋里遇到的那个老太婆究竟是不是“舌婆”?她为什么让我们安然离开了那片林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们身上也沾染着死人的气息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