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手记
☆、第27章 入门考验
那是一件极其耀眼的血红色旗袍,用的是上等的丝绸面料,柔滑细腻,和当下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旗袍有着明显的差别,这是我这个外行人对女尸腹中填塞着的旗袍的第一印象。我用手扯出那件旗袍的一截,想更进一步观察它。旗袍上绣着几朵盛开的蔷薇,艳丽夺目。我对这图案并不陌生,我清楚记得在“鬼谷”里我看到的放在梳妆台下的那双绣花鞋,也就是后来莫名其妙跑到我们的运尸车上的那双鞋子,鞋面上也绣着类似的图样,针法精湛,线条流畅,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
趁着四下无人,我迅速从女尸腹部抽出揉成一团的旗袍。一股淡淡的清香随之扑鼻而来,一个小巧玲珑的香囊从旗袍上滑落,掉在停尸床底。原来刚才停电时我闻到的气味就是从这香囊散发出来的。
我蹲下身子,伸手去捡地上的香囊,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香囊上的绣纹,也是恣肆盛放的蔷薇,殷红如染血一般。虽然我不懂刺绣,但不难看出这香囊上绣着的蔷薇与旗袍上的蔷薇除了尺寸大小有些区别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女尸的腹中为什么会藏放着一件旗袍呢?我一边思考,一边缓慢起身。
“难道祖父所说的枫门岭真的存在吗?那个古老的丧葬习俗也不是传说?难道这女人来自枫门岭?!可是如果那是真的,她死后尸体又怎么会在殡仪馆呢?不是应该葬在枫门岭才对嘛!”一连串的问题侵袭着我的大脑,我又定睛瞧了瞧停尸床上的少女,一刻间,竟对她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怕刘师傅随时会亲自过来查看我缝合女尸眼皮的进度,所以得尽快想办法把旗袍藏好,再把女尸的腹部重新缝上。首先我把那旗袍叠好插到裤腰带里,这样一来我的衣服就会遮盖那件旗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带出殡仪馆。我又从停尸间里找了几块大的棉布条塞到女尸的腹腔内,东拼西凑总算让她的腹部看起来和原来一样,但遇到的唯一难题是,我该如何把剖开的伤口缝合好。这些年来我就干过两次针线活,一次是之前为了藏血玉而缝内裤,另一次是刚才给这具女尸缝眼皮。我看了看那女尸眼睛上参差不齐的针脚和凌乱的线头,以这种缝合技术,真觉得很难恢复她腹部原本的模样。
“那旗袍你可以带走收藏,但是不能卖给别人!”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时,神出鬼没的陈潇漪又出现在我身后,陈潇漪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刘师傅肯定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不能碰吧,特别是死人的东西。虽然我不信邪,也不清楚拿了死人的东西会不会怎么样,但从道德层面来说,你这样做很不道德。我也不想搞得自己很伟大,我来这儿也是为了找一样东西,不过,我找那东西不是为了卖钱发财,而是……总之,我劝你不要随便将那件旗袍卖给别人,否则会死人的。”
如果换了个别人,特别是男人来这样跟我说话,我一定会像肥仔一样躁起来问候他全家,不过奇怪的是陈潇漪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气,反而决定虚心请教。我苦笑着说:“我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还在……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值钱的古物就想顺手带走,就好像有些男人喜欢第一眼看女人的大腿,而有些男人喜欢第一眼看胸,还有些喜欢看臀部,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估计是遗传了我爷爷倒斗的基因,我以后改还不成吗?不过听你刚才的话,莫非你认得这旗袍?否则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
陈潇漪沉思了片刻,让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又朝着女尸的腹部嘟嘟嘴,“眼下你该关心的不应该是那件旗袍的来历,而是怎么把这女尸被你剖开的腹部照原样缝合起来。”这还真是个让我头痛的问题,她看我拿着针线迟迟不肯下手,于是又催了催,说:“等你缝完了,我再告诉你旗袍的事儿。”她这句话就像兴奋剂,刺激着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我硬着头皮戳下了第一针,针线穿入女尸的皮肉,接着又绕了上来,大概缝了几针,感觉已经严重走样了,陈潇漪也摇着头说:“就你这样,连白痴都能看出来她腹部被人动过。你这水平也好意思学缝尸?你去缝麻袋估计都会被人嫌弃粗糙。”
陈潇漪怎么说话跟肥仔一个德行,嘴下不饶人,虽然我脾气好,也不表示我没脾气啊,我把手抬到她面前,晃了晃,说道:“姑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露两手。”这年头的小姑娘个个金贵的跟千金小姐似的,从来不会做家务,更别说这种既要守得住空虚又要耐得住寂寞的高技术含量的针线活了,我就不信她陈潇漪也会针线活。
陈潇漪走到门后的橱柜里掏出一双胶皮手套,娴熟地戴上之后就接过我手里的针线,那动作叫一个潇洒,倒显得我更加业余了。她用线剪剪断了我之前缝合的部分,重新穿好针线,接着麻利地将针线刺入女尸的皮肤又收回,送针回针,如此循环,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流畅得就像是生产车间里的机器,富有节奏地工作着。约十分钟后,她再次拿起线剪剪掉最后一截线头,整个缝合过程没有停顿半分,这断然不是一个新手所能为的,妈蛋,她竟然是个缝尸高手!我看着她的缝尸杰作,那细细密密秩序井然的丝线甚至比女尸原先的还要精致,而且就在完美收工后的十秒内,那些嵌入皮肉的丝线竟然奇迹般与尸体融为一体,想必只有通过放大镜才能找到那些针脚。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她,又看看女尸,许久才迸出一句:“你……这技术……可比刘师傅的还好啊!”
陈潇漪笑着说:“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是不会跟你抢刘师傅的。”
“姑娘要不你再帮我把那女尸的眼睛也重新缝合一遍?你可以缝得随意点,不用那么完美,反正你的随意比我的认真缝肯定要好上千倍万倍。刘师傅看到之后,就不会赶我走了。这样我就能留下来继续学缝尸,也就能帮你找你要找的东西,多个人多份力,你觉得怎么样?否则我被赶出殡仪馆,指不定哪天就会饿死街头,曝尸荒野。”我决定用苦肉计打动她,她像是在考虑,我又举起右手掌对着天花板发誓道:“我保证以后不再随便拿死人东西。关于你来殡仪馆另有目的的事也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陈潇漪也听出我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有几分威胁的意思,对啊,我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来殡仪馆找东西的事儿告诉大家。我渐渐发现自己跟肥仔呆一起久了,已经沾上了他的恶习,盗古物也就算了,还说脏话;说脏话也就算了,还耍花腔;耍花腔也就算了,还威胁人。陈潇漪脑子机灵,指着我的裤腰带说:“你说这话倒像是在威胁我啊,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揣着赃物呢!”
我“嘿嘿”地笑了笑,“我怎么会威胁一个小姑娘呢。”
“别小姑娘小姑娘的叫,谁比谁小还不一定呢。”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肥仔,如果他们同姓的话,我真会认为他们是兄妹。她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竟然真的比我早出生一天,而且最诡异的是我七月半,也就是鬼节出生的,而她七月十四,鬼节前夜出生的,瞬间我们俩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倒是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