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这些物事俱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看便知俱是珍奇之物。
显然,都是瀛川为他取得,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心思。
北溟盯着他手中之物,一一辨认出来——千年的蚌珠、深海的不死灵藻、海底的息壤,蛟龙的筋,还有一颗青金色的发光圆球,很想是那鼍龙的一目,显然皆由瀛川为他取得。
这些东西.......白昇是想要炼制丹药啊.......
他是想炼丹,来强健他先天不足的神骨。
“还差一味......就差一味了。”
听得他喃喃低语,北溟抬眸看去,见他低着头,面目隐在刘海的阴影下,显得晦暗不明,只看得清他紧绷泛白的颈筋。
此刻“沙沙”一声,一只潮湿冷白的赤脚落在他身侧。
白昇抬起头来,见瀛川俯下身来,伸出手抚摩他的脸颊。那时的瀛川,显然并不知晓白昇的忧郁,只知赴汤蹈火为他取来他想要的东西,傻傻哄他开心。见他面色惨白,神色沉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将他搂入怀中,小心翼翼舔了舔他脸。
被他这一舔,白昇蓦地一僵,却也并未推开他,双手迟滞缓慢地,攀上了鲛人少年赤裸的脊背。
“瀛川,你......是不是喜欢我?”
鲛人少年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白昇微微扯起唇角,似乎有些喜悦,又有些难过,侧过头,轻轻覆上了他的唇。鲛人青年呆在那儿,沉陷在心上人主动献出的这一吻中,浑然未觉对方眼底藏着的复杂情绪。
便在此时,忽听二人身后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可怖嘶吼,一个巨大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影间如闪电般袭来。
那是一只独目的鼍龙。
见那鼍龙张开血盆大口咬来,瀛川奋力将怀中少年一推,被鼍龙一口咬住鱼尾,飞速拖入了沼泽之中。
“瀛川!”
白昇惊叫一声,展开双翅追去。
眼前画面又是一变,成了一处血水猩红的洞穴。
但见那鼍龙双目血肉模糊,头颅歪在一边,似乎已然死去。而瀛川趴在它紧闭的口颚之内,一手插在它眼洞中,鱼尾近乎全部断裂,背脊微弱起伏,也已是奄奄一息了。
“哈......哈.......”
白昇从鼍龙的脊背上拔出剑刃,大口喘息着,仍是惊魂未定。
瀛川昂起头,似乎想与他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便昏死了过去。白昇垂眸看着他,不知是在想什么,眼瞳渐渐缩成针尖般的大小,却是亮得可怕,抓着匕首的那只手颤抖起来,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缓缓半跪下去。
......抓住瀛川被血沁透的长发,提起了他的头。
手起刀落。
鲜血四溅。
北溟蓦地别开头,不忍再看,却瞥见身侧那掩着罗刹面具的人,静静地瞧着当年自己遭遇的一切,袖摆下的手骨节青白。
瀛川啊,为何方才你会毫不犹豫的闯进白昇的识海?
被夺去一眼,弃之不顾的你难道还......爱着他么?
鲛人素有自愈之能……你的眼睛一直不曾恢复,是你自己刻意为之……为了记住这番痛楚吗?
听见少年大叫一声,北溟又忍不住转眸看去,见他攥着那剜下来的一枚碧绿眼珠,满脸是血,眼神却如凄惶小兽般盯着下方。那伏趴在血泊里的鲛族青年竟然醒了过来,正剧烈抽搐着,似痛楚至极,染血的一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踝。
他吓得跌坐在地,双脚踢蹬,挣脱开来,展开双翅飞向天际。
便在他飞起的一瞬,一抹血红鸟影竟凭空出现,将白昇瞬间攉住,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北溟登时变色。 ——是守陵兽!在白昇心智崩溃之际闯入了他识海!
他立时从白昇识海中即刻退出,果然便见白昇附身的那具皮囊软软倒了地上。
“不好!”
惊叫声甫一出口,数人结成法阵已然乍破,他祭出灵犀,化作弓弦,回身数箭齐发,射中数只闯入窗内的守陵兽。
沧渊亦是反应极快,与他背脊相靠,护住他后方空门,手中渊恒化成箜篌,修长手指挑起数弦,狠狠一拨,便迸射出一串刀剑相击的金石之音,将周围袭来的致命音波反震开去。
守陵兽们攻势一滞,又遭灵湫挥舞的拂尘中绽开的数道金光重击,尽皆退散开去,被沧渊化琴为剑,与北溟同时射中了其中一只。见那通体赤红生得如鸾鸟骸骨般的守陵兽坠落在地,沧渊五指一展,手中傀儡线霎时涌去,将它重重缚住。
这邪煞之物如今他是丝毫不惧,抓待宰的鸡一般将它拎了起来,眯着眼看向北溟,想讨他一句赞赏。
今时不同往日,再来一次,他可不会拖他后腿了。
北溟赞许地朝他点了下头,弯身将地上的人面螺拾了起来,道:“陛下......是我未护住小陛下,我定会将他救回。”
人面螺面如土色,摇摇头:“此地凶险,不怪你,好在,重渊捉住了一只守陵兽,守陵兽昼伏夜出,白日都会躲回武罗冢中聚在一起,循它应能寻着我儿下落。”
北溟点了点头,望向窗外,见天际一缕晨曦初露,已近黎明时分,便对沧渊道:“渊儿,将它放飞,容它引路。”
沧渊点了点头,傀儡线一松,那守陵兽便挣扎飞出了窗外,因被系着一足又受了伤,并飞不了多远。北溟不多迟疑,足尖一点,随着沧渊跃下窗外,飞落在武罗冢的上方。
武罗冢的殿瓦上白雪皑皑,朝下望去,里边琼花树仍是枝繁叶茂,花朵盛开,隐约竟有少女咯咯轻笑声传来。
与之行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处宫殿内四处弥漫的浓重煞气,令人甫一接近,便觉得呼吸困难,头颅胀痛,此时封印尚未解除便已如此,不知若是开启封印,这冢中已化为恶煞的神女苏醒过来,又会是怎样一种棘手的境地。
守陵兽扑腾翅膀循声飞去,落在一根树枝上,竟化成了一只尾翎瑰丽的凰鸟。北溟纵身落在树梢,几人先后而至。
“那莫非就是武罗神女?”
望见树旁花叶掩映下的窗内临镜自照的少女,沧渊低问。
“玄曜哥哥,你说我是戴这副耳环好看,还是这副?”那少女转过身去,摸着自己耳垂笑道。
“我的罗儿,戴什么都好看,”
原来那屋中竟还有一人。随一声轻笑,一个高挑人影走近众人视域,那男子生着一副朗朗如日月的好相貌,因着一头赤金色的长发披散,并未束冠,有种落拓不羁的风流俊逸。
玄曜?不正是传说中因与堕神延英争北帝之位,大婚当日痛失爱妻武罗神女的新郎么?大婚前夕还在与新娘在闺房私会,看来这一对是真的颇为恩爱......
“只是这镜子,配不上我的罗儿。”玄曜捋了捋少女鬓发,看向镜中一对壁人,温柔笑道,“说起来,我听闻,你母神藏有那传说中的盘古阴阳镜,我上回,无意听姻缘神女说,若是要成亲的新人照了这镜子,便会长长久久,永世不离呢。”
盘古阴阳镜还有此效用?
北溟望着那玄曜,隐约觉得不对,却只见武罗讶然道:“当真么?我早就听闻这镜子玄妙,只是一直被母神藏在苍灵墟的宝塔之中,她也从未许我去看......”少女转了转眼珠,俏皮一笑,“趁着今日母神不在,我们一块去瞧瞧?”
玄曜勾起唇角:“好啊。”
第116章 阴阳之镜
不知这幻象里的盘古阴阳镜与现实中的盘古阴阳镜可会在一处地方?
见少女拉着玄曜偷偷跃出窗外,北溟立时往花叶间躲了一躲,掐了个隐身决将身周几人匿去,恐惊到了这些还残余着些许灵识的幻影,干扰到他们重演到年发生之事。
跃上这宫城穹顶,在檐牙翘角间一路飞掠而去,北溟抓起那守陵兽,也迅速缀在后边,随着他们飞到了一座高塔之上。
守塔的鸾鸟在塔顶盘旋,却未被到来的两人惊动——
想是因为武罗身份的缘故。玄曜转头看了那鸾鸟一眼,随武罗纵身飞落在塔顶高台之上,钻入了塔内。
“师父,我们跟进去么?”沧渊感觉到什么,在身旁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