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北溟耳根滚烫, 怒踹了他一脚。
几人忍了半日,听厮缠之声渐止,方敢回过头去,见延英衣衫不整,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泛白,喘息断促,竟似是受了重伤一般,反观他身旁正在系腰带的玄曜,却是容光焕发,额心神印熠熠生辉。
“你如何了?才这么一次便受不住了?”玄曜捏住他下巴,“我还未尽兴呢......明日晚些,我去你宫中寻你。”
“这镜子......有些古怪.......”延英轻喘着道,话音甫落,半听得武罗呻吟了一声,似乎要醒,玄曜一惊,一把抓起他往窗外一推,转身便抱起了地上的武罗:“罗儿?”
“玄曜哥哥,我怎会......晕倒了?”武罗喃喃道,坐起身来,突然“呀”了一声,指着那镜子,“那是......那是......”
北溟亦是一惊,那盘古阴阳镜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延英的身影——他闭着双眼,头发衣袍摇曳,宛如浸没在水中,一动不动。联想到延英所说,他心下登时生出了一种猜想:“莫非这阴阳镜还有别的效用?”
人面螺亦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叹道:“听延英刚才所说,怕是在这阴阳镜前双修,不但可以聚阴补阳借走为阴者修为,且看这情状.....兴许是这阴镜吸走了延英一部分的魂魄。”
“这镜上怎会有延英的影子?”武罗惊道,又拾起地上一物,那竟是一枚精巧的蛇纹香囊,“蛇......是娲族所佩,他.....”
玄曜顿了一顿,道:“他方才来过,便是他弄晕了你,我与他交手了一番,已将他赶走了。看来这延英如今还觊觎你呢。”
武罗轻皱秀眉:“从前他便喜欢跟着我们,现下我和玄曜哥哥要成婚了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都怪我家罗儿太过可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罢,教你母神发现便不好了。”玄曜笑了一声,将少女打横抱起,飞身跃出了塔外。北溟一时惊愕难言,未想到那则上古传说竟包含着如此隐情。什么延英为北帝之位与武罗与玄曜相争,失手将武罗杀死......
想来,延英后来会在大婚之日去找玄曜的麻烦,恐怕不是因为什么北帝之位,夺爱之恨,而是玄曜违背了他的诺言,仍然迎娶武罗,延英......是为了破坏婚礼,保护武罗。
诸神史上将延英描绘的十恶不赦,可真正坏的人,其实是后来的北方天帝玄曜啊。
不过他到北溟为海神之时,玄曜已归墟千年,他并未“有幸”一睹他本尊,只听闻他失去武罗后性情大变,孤戾乖张,虽坐拥着北域天垣,却成日里幽居不出,政事全交给座下臣子处理,直到归墟也无人在意,是个毫无建树的帝君。
可照现在看,他又哪里像是会为武罗陨灭而伤心的人呢.....
见手中被傀儡线缠缚的守陵兽挣扎着往那阴阳镜的方向扑腾,北溟心下一动,莫非白昇元神被守陵兽带入了那镜中?
想想一路行入这塔内,并未遇上什么封印结界阻拦,此处结界封印皆要鸾鸟族人才可解,白昇的确很有可能就在镜里。
将手指稍微一松,便见那守陵兽飞入了镜中,将沧渊手中的傀儡线瞬间绷紧。沧渊眸光一凛,将傀儡线迅速收回,却听得“啪”地一声轻响,傀儡线居然蓦然断裂,缩回了他手中。
“怎么回事?”沧渊喃喃,“傀儡线怎会断裂?”
北溟走到镜前,只觉这阴镜中阴寒无比,煞气深重,如果白昇真被带入了镜中,现下可谓命悬一线。
“师父。”
“师尊。”
见他似乎要一探阴镜之中,两个徒弟将他双臂先后攥住。
北溟蹙眉:“放开!”
话音未落,却见一人竟与他擦肩而过,纵身投入镜中!
“瀛川!”沧渊伸手抓了个空,已见他消失在阴镜之内。
“我去救小陛下。”北溟将攥住双臂的两人之手震开,亦纵身跃入其内,沧渊与灵湫想也未想,一先一后跟了进去。
“哎.....”见此变故,苏离一愣,正要跟上,余光忽见怀中飘出几片花瓣,他睁大眼,将一直揣在怀中的永生木槿花取了出来,只见那上面承载着云瑾残魄的花瓣,竟然片片散开,飘向了镜中,不由惊诧难言,便也立时跃入了镜中。
见昆鹏也要跟上,丹朱一把抓住他:“先等等,他们都进去了,外边也需有人照应,你我先待在此处,待有变故再说。”
昆鹏“嗯”了一声:“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丹朱笑了一笑,望了一眼塔外:“昆鹏,你出去巡逻,防着外面有什么变故,我守在此处便是。”
昆鹏数百年间已习惯听他的话,一听此言,不多犹豫,当即便飞了出去。
第117章 混沌之镜
“瀛川你别冲动!”
北溟一入那镜中,攥住瀛川一臂,看清周遭景象,顿时吃了一惊,但见镜中的场景亦是塔中,只是左右翻转,换了个方向,而塔的外面,不是进来之前的白日,而是一片混沌漆黑。
再低头看看自己,亦成了左手拿着灵犀,右手抓着瀛川,也是个反的。
瀛川甩开他的手,看向四周,找寻白昇身影。
“师父。”手腕一紧,传来沧渊声音,北溟抬眸看去,沧渊亦是反的,后方灵湫也是如此,便嘱咐两个徒弟道,“这镜中不知有何古怪,我们需格外小心些。”
说罢,灵犀一闪,化作长剑被他紧握在手。
沧渊与灵湫目光都不禁凝在他身上,只觉自家师尊此时因承了这天尊之责的缘故,较平日温和清冷的模样要凌厉许多,隐隐透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霸气,教他们皆不由自主地安于以弟子身份听命于他,乖乖点了点头。
“哎,大美人,等等我!”
苏离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人影从外面一片混沌黑暗中跃了进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花,那花瓣已然没了一半,还有几片被他死死捂着。
北溟瞧清那朵花,不由一愕——这不便是他在忘川之下,亲手在云瑾与云陌冢上种下的那朵永生花么?
那时他身陷陷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种株永生花在那,想着待到日后还可去寻,或许有办法渡云瑾与云陌转世。
苏离这是......将它带出来了。
“我.....我来寻神君,本就是想托神君救救我哥与他这冤家寄在这花上的些许残魄,我保存了它几百年,好不容易才.....谁料它竟然在这个时候散了!”苏离急得全无了平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底竟然红了,“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北溟神君,那几片花瓣,不知何故,都飘进了这镜子里!”
见他已然语无伦次,北溟安抚道:“你先莫急。”
说罢手指一展,将那永生花拢入掌心,以灵力将几片摇摇欲坠的花瓣凝住,轻轻放入袖间。
不知这镜中到底藏着什么,当年能吸走延英魂魄,现在能带走白昇,连云瑾与云陌的残魄竟也糟了秧。他握剑的手紧了紧,镜中与外界是反的.....既然如此,那越往塔外走,便应是越深入镜中了。想着他转过身,朝他们方才落地的高台行去,沧渊与灵湫二人对视一眼,皆知此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便默契的一左一右拱卫在了北溟身侧。
塔外周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北溟却隐约觉得,那黑暗中有什么在涌动,手中剑刃燃起炽亮光辉,往前探去,他倏然睁大眼——
便见外面的黑暗如同黑夜中被蓦然照亮的水面,变得透明起来,朦胧间可窥见外面的城殿,而在城殿的上空......静静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尸骸,有各种辨不清名字的巨兽的,小一些的飞禽走兽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影。
这里就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琥珀,凝聚着无数死去的生灵。
而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把庞然得足以横亘整个苍灵城的巨斧,斧柄之上有两个古老的神文——盘古。
北溟猛地一怔,突然意识到了这片黑暗可能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