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想归这么想,沧渊又黏上来时他还是有点受不了,起身出了浴桶。
一出水,便冻得打了个抖。虽正值七月,海上还是有些冷的,他出门也没带什么换洗衣物,可真是有点麻烦,只能先睡下了。
刚准备宽衣解带,一阵敲门声便传来。
“谁?”
“我。”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楚曦一阵头疼,只想假装已经睡下,门却已被打开,一人不请自进,不是那灵湫是谁?他这幅狼狈样大抵是把对方惊了,半晌无语,直接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楚曦:“哎,那里面――”
……泡着小鲛的牙。
“噗”,下一刻,灵湫就呛得喷了一地。
“咳咳咳,呸呸……这是什么东西?”
灵湫把那颗断齿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一眼后立马甩掉,那张冰山脸也绷不住了,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你在…做什么?”
楚曦:“拔牙。”
灵湫的脸色更扭曲了,嘴角都轻微地抽搐起来。
“你的牙长这样?”
楚曦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一瞬后道:“你不是为这个来的罢?”
灵湫微仰下颌:“自废筋脉,还是拜入我门,你二选一。”
“若我拜入你门,我以后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下船以后跟我去尧光山修行便是。我见你有隐忍之相,想必是心怀抱负,想成就一番大业……”
话未说完,角落“哗啦”一声,那屏风倒了下来:“不,许!”
沧渊盯着房里的不速之客凶凶磨牙:“不许……跟他去尧光山!”
这一句倒是蛮顺溜的,一个埂都不带打。
楚曦竟然有点欣慰,却没见灵湫面色铁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沧渊,嘴唇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字:“他……”
因这反应跟昆鹏当时差不多,楚曦这次面无表情,对答如流:“他是我养的鱼,不巧长了个人的身子。”
灵湫显然被这套极其扯淡的说辞给噎到了,一时语塞。
楚曦腹诽,不就是只鲛人吗,这人看上去见多识广的连鲛人也没见过?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桌上的玉笔,考虑是否要先发制人,却见灵湫并无动作,不像是太过震惊,倒似是如临大敌,进退两难。
听得身旁传来低低嘶鸣,没待沧渊暴起伤人,楚曦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进了桶里:“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不会丢下他。”
灵湫倒吸一口凉气:“不成!你可知你这是惹祸…”
“啊――”
“砰!”
他话未说完,便被下方一连串动静打断,垂眸只见一个球状物骨碌碌地滚到他足边,朝上的黑洞里倏然钻出张脸来。
看清这面孔的刹那,灵湫双腿一软,差点便跪了下来。
“打住――我有话私下与你说。”
听见脑中响起这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灵湫险些热泪盈眶。
于是楚曦便看见这傲雪凌霜的美男子一脸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抱着个螺冲出去了,不禁瞠目结舌。灵湫一路走到船舷边,把人面螺摆好,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那架势活像要给祖宗烧上三炷香才好。不过,楚曦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灵湫沉声:“您怎么会在这儿?”
人面螺道:“跟你一样,见到天兆便寻来了。”
灵湫扫了一眼房内:“我前些时日夜观天象,见北方有晨星闪动,立刻从天界赶到这儿,原以为只会找到北溟,没想到那小魔头竟已经缠上他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早点动身,实在是失策。”
“这都是命中注定。”人面螺叹道,“再过数日就是鬼月,又将有百年一遇的日蚀,正是百魅横行的险要时刻,小魔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缠上北溟,你以为是赶巧?”
“这么说……”
人面螺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又凝重。
“他执念太深,怨怖过重,怨怖生心魔,心魔生魔欲,何况熬了七百年才化出这滴眼泪,这一世,生来本性便极恶,如受到诱导,必会再次化魔。这世上,唉,也只有北溟能拴住这小魔头……”
灵湫冷声:“您也不想想那魔头把北溟害成了什么样。若不是为了替他挡…”他一顿,有点哽咽,“北溟当年一个上神会魂飞魄散?您倒忍心看着北溟被他继续纠缠,重蹈覆辙。”
“是重蹈覆辙,还是重获新生,现在断言,为时尚早。”
“莫非您已有对策?”
“这船驶向何处,尚是未知,且先让他缠着罢。不知,北溟这七魂六魄都残破不堪的状态,又能撑到何时。”
“既然如此,为何您不直接告知北溟前世之事,如此,难道不是能让他小心提防那小魔头?若小魔头先恢复了记忆,我只怕……”
“唉…你以为我不曾试过?前几日我便想提点他,才刚一开口,便引来一阵电闪雷鸣,极不寻常。后来我想,北溟曾受过天刑,魂中必带有罚印,贸然泄露天机,只怕会招致天怒,得不偿失啊。”
耳闻这一句,躲在一旁窥听的某个人唇角微勾,是个极冷的笑。
“喂,谁在那儿?”刚从楼梯走上来,昆鹏就一眼瞧见角落的人影,当下低喝一声,箭步逼去,未待他近身,那人影就纵身跳到底下一层,一抹绯色袖摆像一片落花飘入了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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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十章!
第13章 半夜偷窥
昆鹏一愣,想起之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吻,不禁有些郝然。
那个小子,来这儿做什么?
抬眼瞧见走过来的男子,他便明白了过来。
“昆鹏?”此时楚曦走到门口,正要关门,瞧见他便喊了一声。
暖黄的一缕烛光从门缝里投出来,勾勒出男子颀长的身影,如同以前他看家护院时每夜都会看见的景象。一瞬,他就想走过去,像以前那样,守着他的公子的门,直到天亮。可看见楚曦足下露出的鱼尾时,向来尽忠职守的少年把头一扭,怒气冲冲的跑了。
“……”
楚曦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把门关上了。回头,沧渊还趴在地上警惕地盯着门口,楚曦把他里边拖:“好了,去睡觉了。”
沧渊不情愿地扭了几下才爬进桶里,一下水就抱住他的腰不放:“你说,不丢下我。”
楚曦忍笑:“不丢,刚才不是说了,不丢下你吗?”
这一急,结巴也不打了,字正腔圆的,看来得多吓吓。
“不过,你要是不好好学说话,学吃饭,师父就把你丢了。”
甫一说完,腰间手臂就勒紧了几分,勒得楚曦一阵胸闷,连忙改口哄了他几句。别看这小鲛漂亮得像个小妖精,又成天撒娇,力气却大得骇人。想起前几日那血淋淋的画面,他心里一阵发毛,若真把沧渊惹恼了,把他整个人徒手撕烂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师父,我要学说话,学吃饭,学写字。你,不许丢下我。”
“好了,好了,”楚曦掰开他胳膊,“该睡觉了啊。”
他如此哄着,却不知这句话在这小家伙心里拐了多少道弯,又有多么认真。之前对人族的世界毫无兴趣,甚至带着一些与生俱来的恐惧与厌恶的的沧渊,现下已是决定要努力变得像个人了。
那样,他不至于在师父需要他来保护时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好容易才把沧渊胳膊掰开,楚曦刚走到榻边,就打了个喷嚏。
沧渊有点紧张,伸长脖子:“师父,怎么了?”
“没事。”楚曦随口答着,吹灭了灯,开始解腰带。窗外漏进来一线月光,自他逶迤垂落的青丝泄下,湿透粘附在背上的衣衫被褪到腰间。这过程有点缓慢,让沧渊想起他们鲛族蜕鳞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