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楚曦挣扎着转过身去。
眼前又是一座石殿,比方才的那座更为壮观,也更为阴森,里面似有若无的传来一阵一阵的哭泣与咒骂之声,楚曦一听之下,便觉有些头疼,立刻回身捂住了沧渊的耳朵。
沧渊迟疑了一下,也伸出蹼爪,把他的耳朵捂住了。
两个人你捂着我耳朵,我捂着你耳朵,极近距离地四目相对,楚曦心下咯噔一下,不是应该自己捂自己的耳朵比较好吗?
看见后方追来的几人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楚曦的心里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叫,慌忙将手缩了回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有问题!你们把耳朵捂住!”
灵湫手一扬,袖中散出数枚灵符,粘到了他们身上。
楚曦放下手,果然感觉头不那么疼了。
沧渊却从身上撕下灵符,扔到了一边,楚曦拾了起来,又要为他贴上,沧渊却攥住他手腕,蹙起眉心:“不要。”
“你不觉得头疼吗?”
沧渊摇摇头,显然丝毫不受影响,将灵符从他手里抽走,揉了个稀烂,斜眼朝灵湫瞟去,似乎很是不屑。灵湫冷着脸,两个少女剑修却是激动得满脸绯红,其中一个翠绿衣衫的还跳到他们身旁的石阶上,凑到沧渊身后,眼巴巴地看着楚曦:“我…可不可以摸下你的坐骑?他生得好俊啊!”
俊?楚曦不由看了沧渊一眼,才忽然意识到,沧渊这个长相在他的认知里是“面若好女”,可在姑娘家眼里就不一样了。
而且以前他把他当奶娃娃,可是现在……他突然有种要帮儿子相媳妇的不知所措之感:“这个……你直接问他比较好。”
沧渊扭头盯着她,眼神冷凛,薄唇微张,露出了一对獠牙。
绿意少女打了个寒噤,把伸出来的手缩回了背后。
“哎呀,好凶啊……”
楚曦扶了扶额,沧渊对除他以外的人……确实不太和善。
灵湫也跃上石阶,找了块干燥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道:“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里边恐怕比较费神。”
苏离一上岸,就在灵湫身边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叹了口气:“终于能歇歇了,一整天都在沼泽里跑,可累惨我了。”
楚曦没忘记他有可能是并蒂灵的事,不免对他格外留意,苏离倒挺坦荡的,见他看过来,自自然然地冲他一笑:“这位美人,怎么了,两天没见就想我了?”
楚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跟来做什么?”
“废话,当然还是找我哥,不管这云槿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或者是个怪物,总之他跟我哥长的一样,肯定有什么关联。”
那几个小修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自然是在议论蓬莱岛主云陌和其他三大仙山掌门过去的纠葛,但都是一知半解,大约是听他们言语不大恰当,灵湫开口打断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
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意识到什么,没再说下去。
楚曦猜想他大抵是想起这里是个幻境,这些活泼的小修士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谨言慎行。他忍不住问:“可是庭台那夜之后,云陌后来又跟你的本尊说了什么?”
灵湫点了点头:“嗯,他说想和我们一起对付靥魃,但要我一定把云槿救下来,千万不要让他落到靥魃手里。”
楚曦按捺不住好奇:“那他有没有说,自他屠杀了云家人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槿会变成那样一个傀儡?”
“与你的猜想差不多。”
他的猜想?楚曦愣了一下,经灵湫一番叙述,才觉确实与他之前的猜想出入不大,云槿的确是自杀过,但没有成功。
原来自那夜目睹家人惨死之后,云槿昏迷了数日,醒来后,就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变得似个天真烂漫的小孩。他不仅忘记了那一夜的惨剧,忘记了自己的家人,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唯独记得云陌的存在。如此,却正遂了云陌的心意。
处理了云家人的尸骸,并织造了谎言瞒天过海后,云陌心安理得地接管了云家,成了云槿唯一的依靠。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人感情愈发深厚,因云槿身患并蒂灵,被家人自小对外宣称是女子,在外人传言里,两人自然成了夫妻。
可惜他们这样的夫妻,注定不会白头偕老。
在报复了云寒之后,云陌并未放弃继续复仇,可在他布筹计划的过程中,也许是泄露了些许蛛丝马迹,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又也许是一个偶尔的机会,云槿接触到了补天石,通过靥魃知晓了当年发生之事。
云陌发现之时,正是二人成亲当日。便在洞房花烛夜,数年来与他朝夕相伴之人,服毒自杀,成了一具冰凉的尸首。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此后四处寻觅可让云槿复活之法,最后竟然动用了邪禁之术,拔出自己的双脚脚筋作引,炼制傀儡蛊咒,施于云槿之身。可活过来的,只是一具皮囊。
此后,他便驱使着这副皮囊,日日自欺欺人,却不曾察觉到,云槿皮囊中其实尚存一缕残魂,且生出的怨气已被靥魃利用。
听到这儿,楚曦叹了一声:“归根结底,这二人本性都不坏,会落到如此地步,算是云寒一手……”
如此说着,他又顾念灵湫心情,未忍说完,突然,听见一声很清晰的哭声从背后传来,他的身子随着那哭声抽动了一下,体内被灵湫暂时压制住的傀儡线似乎又有了苏醒的势头。
第40章 魔界洞开
不过, 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动, 想来灵湫给他们的灵符还是有点效用。楚曦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灵犀, 朝殿中望去,只见一片黑魆魆之中, 有一抹人影若隐若现。
“云槿?”
几人俱警惕地站起身来, 此时,他的一只手摘去了身上灵符,另一手抓着灵犀便朝灵湫刺去, 灵湫持起拂尘一挡, 剑尖与尘柄交错, 激出一道耀眼光芒, 二人俱被震得翻进了水里。
“师父!”见沧渊扑上前来, 楚曦喝道:“危险, 离我远点!”,可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手向他抓去,擒住了他一只手臂, 随即一股无形力道把他连带着沧渊一起朝石殿中拖去,轰隆一声,一堵石门便落了下来, 将其余几人都挡在了门外。
“可恶!”灵湫一掌劈在石门上, 咔嚓几声,石门龟裂开来,露出青铜的表面, 他又是一掌劈去,表面的石皮纷纷碎裂,青铜内芯却纹丝不动,只发出微弱的嗡嗡震颤之声。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喂,大美人,别费劲儿了,你看这石门上,好像刻了什么不寻常的纹路。”
灵湫后退了一步,脸色霎时一白。
今天,是不是已经到了鬼月?
曾经镌刻在他记忆深处的可怕一幕,纵使过了几百年又如何能忘却?补天石,就是个诱饵。他攥住拂尘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另一手闪电一般掐住了身后人的脖子。
“这是个陷阱。告诉我,怎么进去!”
“喂喂喂喂!”苏离攥住他的手腕,“你问我干嘛!”
灵湫拇指压住他脉搏,但见一缕红线自苏离手背蜿蜒浮现出来,与之同时,一条小蛇也自他的袖间钻出了一个头,被丹朱一爪擒在手里,气势汹汹的逼问道:“你方才分明一直与我们待在一块,又是何时中了傀儡咒的?”
灵湫撕下他身上那个灵符,冷声道:“苏离,你就是云槿身上的那个并蒂灵,是不是?所以,身上也会有傀儡线。我和楚曦在听见方才的哭声时,受傀儡咒的影响,身体都有所异动,唯独你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傀儡主,靥魃的走狗。”
“我真不是!”感觉到他的杀意,苏离终于收敛了笑容。
“杀了你,就知道是不是。”
苏离有点慌了:“喂喂喂喂!冷静!瞧你长得玉树临风的,还是个神仙,动不动就杀来杀去。好,我承认,我是并蒂灵,可我不是什么傀儡主,这傀儡线我天生身上就有,是我哥把我从身上驱走时,一并切断了,所以我才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