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他藏个什么?有什么好藏的!
玄武拾起一下脚边的符篆:“咦,这不是你写的吗?这儿莫非封得就是……重渊的那把魔剑?”
“嘘,别惊动了这儿的守卫。”楚曦匆忙出去,关上了门,又将符篆重新贴了回去,推着玄武往外面走。
“喂,你不会把他的剑偷带出来了吧?这可是天府司的禁物,哇,真没想到堂堂北溟神君也会干这种事!”
楚曦不耐道:“闭嘴,我亲自封的东西,我说了算。”
“师尊,玄武神君,”此时,灵湫从符石库里走了出来,昆鹏跟在他身后,身上堆满了各种东西,活像个行走的衣架,一脸不满,“你们俩去哪了?害我们一阵好找,这里大得跟迷宫一样,一不小心就迷路。”
“没什么,去法器库里逛了逛,看看有什么要拿的。”
楚曦生怕他们俩发现了什么,又要跟自己闹,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出了天府司大门,待昆鹏载着他们飞出好远,才摸了摸头上那根簪子,若是沧渊想起了前世之事,看到这把剑,应该,也会想起他这个师尊曾经待他的好吧。
如此,劝他改邪归正,胜算兴许会大那么几分。
三天后。
南瞻部洲,盛国一座酒楼之中。
酒楼临海,他坐在窗边,外面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些人俱是衣衫华贵,不是寻常百姓,个个都是一幅兴奋又惧怕的神态,摩肩接踵,伸长了脖子。
他们在看的不是什么戏台,而是码头上的景象。
残阳如血,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被锁链捆绑着,一个连着一个,正往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船走去,身后两三个膀大腰圆的船夫将手中长鞭挥舞的啪啪作响,时不时扫过前方奴隶们的身躯,便留下道道渗血的鞭痕。
“诶,听说,一入夜,那恶鲛王就会现身,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你们倒也不怕死,都在这儿看戏?听说那恶鲛王吞了十几个岛了,东胜那边临海的半个洲都快没了,现在轮到了咱们这一带,不知道这献祭的法子能撑上多久。”
“喂喂,我听从东边逃过来的难民说,上次他们那儿就是人饵没送够,惹恼了那恶鲛王,一怒之下就把整国都淹了,上上下下数万人,连皇亲国戚也未能幸免!”
“不怕,咱们这难民多着,恶鲛爱吃多少有多少!”
此情此景只如旧忆重现,听着周围议论,虽是抱着要来将沧渊拉回正道的心思,楚曦难免也是怒火中烧。
灵湫冷冷嘲道:“早告诉过你了,他这一世跟前世一样,都是个荼毒苍生的祸害,你还想让他改邪归正?”
昆鹏一脸愤懑地点头应和。
楚曦置若罔闻,站起身来:“走,我们下去。”
玄武道:“做什么?不是要在等着他现身?”
“等着他现身?你也知道他如今入魔了不好对付,我们是不是要等他现身,然后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抓捕他?”
玄武哑然:“你想怎么办?”
楚曦盯着楼下两名正在四下搜寻难民的官兵,掐了个手决,便由一位颜如美玉的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男人,身上一袭雪白深衣也烂了一件破布。
“……”
几人顿时感觉自己的双眼收到了重创。
“自然,是混进去。”
见他往楼下走去,其余人也只好效仿。
他们挤在一起走下楼梯,立刻便引来了官兵的注意。
“哎哎哎,这里怎么会有难民?”
“快抓起来,正好人饵数量还不够!”
“官爷饶命!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啊啊啊啊——”
楚曦装模作样的往外冲了几步,被一个官兵按在地上,五花大绑,不似他表演得十分卖力,跟在后面的几人俱都自行卧倒在地,很快便被锁链栓成一串,押向了码头。
“你们给老子走快点!”
随着一声鞭响,剧痛火辣辣在背上炸开,抽得楚曦一个趔趄,一头栽到了船上,跟在后面的昆鹏急忙去扶,双手却都动弹不得。他们在伪装状态下不便使用神力,这跟极粗的锁链也便是结结实实的缚在了他们身上。
“公子!你没事吧?”
楚曦摇摇头,压低声音:“没事,这点疼我还忍得了。”
“时辰到,请鲛王——”
但听周围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擂鼓之声,一桶浓腥的血被泼到了他们身上,随之漫天钱币洒了下来,砸了他们满头满脸,楚曦抬眼望去,只见码头上那些看热闹的贵族子弟兴高采烈的挥舞着自己的钱袋,心中一阵恶寒。
船上一片哀泣悲鸣此起彼伏,楚曦身在其中,自然极不好受,一眼瞥见身旁竟还有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蜷缩着身体,满脸泪水,眼神一凛,便朝岸边吹了口气,当下掀起一道滔天巨浪,砸得岸边看热闹的人抱头鼠窜。
孩子到底是孩子,见此情景,都是当场呆住,忘了哭泣,楚曦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一个小姑娘的头,小声道:“别怕,若那恶鲛敢吃你们,我定会阻止。”
小姑娘睁大了眼:“老伯,你打得过恶鲛吗?”
楚曦笑道:“打得过!”
这话大人们自然是不信的,几个孩子却全凑了过来,挤在他身边,将他当成了保护神,楚曦望了一眼海面,见尚还风平浪静,便想先行将几个孩子送上岸去。
正欲施法,船身却一阵晃荡,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一个漩涡以船身为中心向四面扩散了开。天空骤然暗沉下来,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了,浓雾弥漫。
“鲛人!鲛人来了!”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船上的人顷刻互相挤在一起,
一个一个的黑影犹如幽灵般自雾气倏然现身,朝船周聚拢过来,船上忽明忽灭的灯火照出了数十张苍白脸孔,俱生得极美,幽亮的眼里却都充斥着嗜血的渴望。
楚曦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其中并没有沧渊。
疑惑之间,数十双白森森的蹼爪已然攀住了船沿。
船身猛地往下一沉。
一个人惨嚎起来,发起疯来,将身旁的一个孩子撞了下去,又不知怎么挣脱了锁链,跳下了水,拼命地朝岸边游去,楚曦眼疾手快攥住了那落水的孩子的手,见一个鲛人伸爪要抓,便猛地一把拍去,将孩子扯进了怀里。
那鲛人吃痛,缩回了手,盯着他,一双浅蓝眸子目露凶光,似要扑上来袭咬,楚曦搂紧怀中幼童,正欲略使小技对付他一番,却被旁边的鲛人拉了一把,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他便掉头冲向了之前那落水的男子,几下便将他撕成碎片,大口嚼食起来,双眼却还死死盯着楚曦。
这般野蛮模样,却像极了沧渊幼时。
楚曦蹙了蹙眉,心想,不知,过了三百余年,沧渊如今成了什么样?至少,不会嗷来嗷去的冲他撒娇了罢?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船上有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虽是披头散发,却能看出他肤色白皙,双眸漆黑有神,生着一幅俊秀出众的容貌,身上的衣衫虽然血迹斑斑,却能看出原本是件质地上乘的布料,纵是这般狼狈,仍然显出一股不凡的气度来,与船上的难民格格不入。
楚曦闭上眼,用灵识稍一探查,便发觉此人身上有灵力流转,可又非仙脉,那便是修道之人了。
修道之人混在难民中做什么?
来斩妖除魔吗?
正思索着,船身却旋转起来,数十名鲛人抓着船沿,把他们往漩涡中心推去,只听一声轰鸣,一个深幽幽的黑洞从漩涡中心凭空冒出,宛如一张饕餮的大嘴。
玄武低低道:“是魔界入口!”
惊叫声转瞬便被吞没,四周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
楚曦恢复知觉的时候,感到自己还泡在水里。
“滴答…滴答…….”
有冰冷的水滴淌到脸上,他眨了眨眼,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和上百来人饵躺在一个大水坑之中。一些人还在昏睡,一些人已经醒来了,惊恐万状地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