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恐惧
“好了,嘘...嘘嘘,没事的,”克里斯安抚他,“别动,让我给你整理一下裙角好吗?”
人类青年的语调太过温柔,又是直接搂了他满怀,人鱼立刻不动了。他的耳鳍颤颤巍巍抖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完全被对方的热烈追求给彻底震惊,以至于在对方类似攻击的制约中都没有一点反击。克里斯看准了时机,立刻一气呵成整理了一下对方的领口和花边衣袖 -- 不过,裙角比较麻烦,需要他半跪下来,并且努力地让宽大裙摆遮住露出的鱼尾。
人鱼的尾身再加上尾鳍,一共足有三米长。宽大繁复的裙摆勉强可以遮盖一点,但仔细看一定会露出马脚:实际上,只需要多看一看这位 ‘女士’快把蕾丝花边撑破的魁梧上半身,就一定会对 ’她‘ 的性别产生一点怀疑。
不过,克里斯也没想过要让这个装扮天衣无缝。只要能成功塞进马车里,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再搭上一条披肩,戴上帽子,手套,面纱 -- 那么只从车窗外往里粗略地看一眼,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错,“克里斯心情很好,站起身来,想给对方戴上帽子:谁知道他的手刚刚抬起来,对方就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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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男鱼惨遭被打屁股事件后续
塞缪尔:???人类你???...人类都是这样热情的吗???
其实他就是个憨憨仔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7章 第七章节 匣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一个问题开始困扰克里斯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鱼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
“?” 克里斯迟疑地往床榻左边移了移,人鱼立刻跟上;他又往右边移了移,对方几乎在同一秒又随了上来。
“???”
人类与人鱼互相对视了几秒 -- 克里斯后知后觉,突然感到有点很不对劲。
难道被当成猎物了吗!
他回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对方拽住他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开,克里斯不得不和他挤在一个沙发上,你看我我看你 -- 最后直到两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起来了,塞缪尔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你现在已经吃饱了吧,” 克里斯谨慎问道,稍微往后靠了一点 -- 对方立刻往前,手臂都撑到他身边了。
克里斯:“... ..."
人鱼看上去年纪很轻,大概是人类十八岁左右;虽然上身肌肉结构略微有些不同,但整个俯身下来的时候,还是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 对于克里斯来说,他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以前被某种大型犬扑倒的经历。然而,由于对方实在太像人,这种姿势几乎让克里斯产生一点微妙又尴尬的错觉了。
克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人鱼仔仔细细地认真看他,那表情几乎称得上固执。突然,只听青年惊道:“... ...谁?!”
人鱼立刻回头看去 -- 克里斯抓住时机,掀了罩被立刻就往床的一侧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才恍然反应过来的人鱼一把抓住脚踝直接拽回了床上。
这件事于是以克里斯的脚踝不幸扭伤而暂时告一段落。通过这件事,人鱼再一次被教育到了人类身体的脆弱性,并且接下来这几天都很心虚,都不跟克里斯对视了。
克里斯则有点欲哭无泪。
“轻...轻点...喂...”
克里斯简直没脾气了。人鱼在笨拙地给他揉脚踝:那里之前红肿起来一块,现在变成了淤青,是韧带损伤后周围的细小血管破裂了,看上去很可怖,短时间连地都下不了了。
“把那个枕头递给我,”克里斯简短嘱咐他道,“对,就这个。谢谢。”
他把枕头多垫了几个在踝关节的下方,试图能让自己好受一点。抬高后的伤处加快了血液循环,肿胀消散的速度就会快些。只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启程去伦敦的计划又要延后几天了。
人鱼抬起眼睛来,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似乎在观察人类有没有在生气。克里斯捕捉到了对方的神情,无奈道:“...没生你的气。”
毕竟是动物,不是人类,相处间一点伤在所难免;更何况,克里斯知道对方并不是有意的。与其说是蓄意伤害,还不如说是因为人鱼太傻里傻气,以至于受伤发现之后,比克里斯表现得还要惊讶。
为了补偿克里斯,塞缪尔开始每天都给他送好吃的。克里斯下不了床,每日的鱼也没有人送来了,这几天都是人鱼去海边捕猎,吃饱了之后再把他的那份给带回来。
除此之外,克里斯又收到了一封从伦敦加急寄过来的信。这时他已经可以走动了些,但还需要几天休息才能上路。他用银质小刀把信裁开,一不小心划伤了手,顿时一阵刺痛 -- 指尖立刻渗出血来。
“该死的。”
克里斯低声咒骂了一句,含住了手指;肉粉色舌面舔吮去了伤口溢出的血珠,但一时间止不住的血还是沿着修长指背往下流,一直延过凸出指节,嘀嘀嗒嗒往下砸在床单上。
这个伤口有一点深。克里斯来不及管它,只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仓促甩展开信纸,匆匆念了起来。
“尊敬的卡特先生,”信里是从他的一个心腹那里送来的,“很不幸将为您呈上如下消息:弗兰德先生于昨日中午在他的家宅饮弹自尽 --“
”该死的!“
克里斯直接把信纸揉作一团,扔了出去 -- 该死!
血还未止住。床单上血迹斑斑,他的思绪也在尚未冷静中乱作一团 -- 弗兰德破产了,不得不为了信誉而自尽 -- 但这直接影响到了克里斯的资金链。他刚刚买下了一处煤矿和三座工厂,银行仍有需还的贷款;在南美的资产一时间无法也变现。紧要关头,出了这样一个麻烦,实在是很棘手。
接着,打断克里斯思绪的是一声破门而入的巨响:脆弱的木门不堪一击,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木块,中间破了一个巨大的洞:人鱼几乎是扑到了他的面前,似乎被什么吸引而来,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克里斯还在流血的手指上 --
他在很远就嗅到了人类的血的味道。在他的海底,他对海水中血的味道是最为熟悉的:在陆地上,虽然稍有不同,但仍然那味道没有变:血代表受伤。人类受伤了:受伤意味虚弱,虚弱导向死亡。克里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对方惊惶地捧住了手。
克里斯显然忘记了,自己在人鱼眼中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人类:塞缪尔显然也尚不清楚,一点皮肉小伤是不会让人类轻易死掉的 -- 除非是很不幸的感染。接下来人鱼吮住了那只手指。
“... ...”
敏感伤口与对方舌面接触的触感,让克里斯几乎发了一下颤 --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对方捉住了手腕。
这一次,人鱼显然记得要控制力度 -- 否则,克里斯的手腕也要惨遭不测了。
“...不,我没事... ...”
克里斯被他舔得心里发痒,连连往后缩手;塞缪尔一直等到再没有血珠冒出来了,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爪。
这次流血小事故很快就被克里斯抛之脑后: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目前的紧急危险上。人鱼对他的伤口似乎比克里斯自己还上心,晚上的时候多给他带了好几条鱼,在地板上活蹦乱跳‘啪啪’直响。
克里斯匆匆写了好几封信。人鱼在一旁盯着他看,听羽毛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 ...抵押我在新艾尔庄下的产权,”克里斯写道,“...务必加急。”
羽毛笔没墨了,他在墨水瓶里轻蘸了一点黑墨水:人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手指上的伤口处。那处已经收口,没有感染,但还需要几天才能完全愈合。克里斯把架在蜡烛上的一盏杯烧化的蜂蜡取了下来,将蜡油倒在几封信封的开口处;一枚印章落了下去,留下一枚朱红色的蜡封凹印,那是卡特家族的简写。
接下来,他还需要再去拜访这座镇上的某一个人。
克里斯决定在第二天就启程。别墅里所有的家具 -- 所有仅存的家具都用白布蒙上了,他的箱子也整理好了,人鱼被千方百计哄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抓着那顶插野鸡羽毛的粉色女式呢帽,克里斯半蹲着俯下身来,跟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