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当麻
“那不是家,只是顶着‘家’这个名称的一套三居室公寓。”录音中,美和是轻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当麻的心情却未因此变轻松。
或许,再怎么沉迷网络,在美和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她说,她活着只是为了一个义务:将来给妈妈养老送终。
厌倦了冷漠虚伪的现实,美和将开始将热情都倾注到虚拟的网络游戏中。一个个游戏玩过来,她却最终发现,游戏里一个个意气风发的骁勇战将,现实中也不过是各有各烦恼的普通人。
“游戏中,第一次遇到有人跟我说想死,是大约1年前。对方是我一个很好的网游朋友。他说生无可恋,我随口答说‘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活着了。’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再也没出现过。后来,我在电子邮箱里看到对方给我留了一封遗书,我才知道,他竟真的去自杀了。开始我心里很不安,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呵呵,有的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美和大段的独白让当麻感到真切的悲哀。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表,她竟对生命漠视到如此地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动机吗?长长地叹了口气,当麻很清楚接下去该怎么做,但是朝香……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10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松沼行德的父母仍坚持要将美和告上法庭。等到朝香知道一切的时候,这起网游引发的诱导自杀案已经在社会上炒得沸沸扬扬了。幸田美和将如何被定罪,或者会不会无罪释放,短时间内这成了网上热议的话题。报纸上也连续讨论了好几天关于网络对现实的利弊影响。
就在一切尘埃未定的时候,朝香匆匆奔赴静冈县看守所……
一番手续后,透过钢化玻璃的隔断,朝香终于再度见到了美和。眼前的人已不复当日咖啡馆见面时的美丽。穿着粗布囚服的她,很明显的气色不好。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地黯淡,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看起来枯黄没有光泽。
“美和,我……”朝香翕动着嘴唇,却发现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是个有罪的人,朝香心里很清楚,但是,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她自责地低下头。“对不起……”
“夏美……不,应该叫你朝香才对。”隔着厚厚的玻璃,美和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淡漠,“你没必要道歉……我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这是迟早要来的报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不要这样想啊,”朝香急着打断她,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或许美和会生气、发怒,或者不愿意见自己,却不想她竟然如此淡定。她难道待自己都这么冷漠吗?纵使朝香是专攻心理学的,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开导她。“我……至少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虽然这么说,朝香明显地底气不足。往事历历在目,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朋友吗?”美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也就这样了,你没必要再那么虚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她的话语淡漠地不带一丝情感。
“美和小姐,我不知道你真实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连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那别人会更看不起你!”当麻一手搭到朝香的肩上,如此朗声道。
“这样啊……”美和微微一个错愕,随即冷笑道,“托你的福,羽柴侦探。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你还想要怎样?”
“你……”当麻正欲开口辩解,朝香却伸手制止了他。“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过去和你很相似,这并不是骗你的。”她正色地说道,“我的偶像曾经说过:暗云之上,必有青空;黑暗尽头,必有光明(日文原句:暗雲の上には、必ず青空があると……この暗闇の先にはきっと光があると……)。至少,我从未曾放弃过希望!你还活着,就别轻言放弃!”说罢,在美和将懂未懂的目光中,她拉起当麻离开了。
“跟她多说也没用吧,”坐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朝香无奈地摇头,“很多事情,必须自己经历了才会懂。不知道美和会不会真的被判刑……”
当麻重重叹气道:“不知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我只希望,沉迷网络的人们能通过这件事学到点东西。”
“其实道理很简单,但是……现状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朝香颓然地接话,“网络问题,其实影射出来的是现实社会的问题。人性的自私,人际关系的冷漠,就业升学的巨大压力……说客观点,网络游戏其实还是能排解很多负面情绪的,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看着窗户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当麻点点头,“你别想太多了。网络游戏其实是一个中性的存在,于人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全看玩家自己的心态把握。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当麻……”朝香神情疲惫地望着天花板,“我突然觉得很累……”
“朝香……”当麻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朝香为什么觉得累,但是,或许是男性与女性思维角度的不同吧,从小就父母离婚的自己,却从没觉得那是多伤心的事。
“我的老家在广岛,那个**爆炸的城市。”映照着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光线,朝香自言自语般说起自己的身世,“我的父母,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妈妈很爱爸爸,但是爸爸却并不是出于爱情才和妈妈结婚。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人都还只是小职员的时候,曾经也是很令邻里们羡慕的模范夫妻,不过……”
“美好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她继续道,“爸爸一下升到了很高的职位,开始变的早出晚归,渐渐的很少在家吃饭。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复杂的想法,所以,妈妈骗我说爸爸工作很忙很忙的时候,我天真地相信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一个我不认识的叔叔找上门来,爸爸很紧张地要我出去。我很诧异,但是还是照办了,一个小时后回到家,一切都变了。妈妈哭地很伤心,爸爸沉默的神色很冰冷……”
说到这里,朝香顿了一顿,悲伤的神色在晚霞中看来格外浓重。“那之后,一切就明朗化了。爸爸不再偷偷摸摸地和女下属暧昧,反而正大光明了起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和羞耻,“到现在为止,大概十几年了吧。他的官位越升越高,身边的女人走马灯般的不断换。妈妈却一直在痛苦……”
“他们……没有离婚吗?”看到朝香没有接着说下去,当麻小心地问道。
“没有,”朝香摇摇头,凄然笑道,“一开始,他们以我为理由不肯离婚;后来,爸爸终于肯离婚了,妈妈却说什么也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