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镇
五分钟之后,邹新觉走了出来,一脸忧色,并不好看。
“都回去吧!”
邹新觉大手一挥,十分不甘地喊道。
“什么?!”
邵天夫等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怒视着我的眼神转向了邹新觉,就像在看一个临阵叛变的叛徒。
“哼!走!”邵天夫冷冷地瞪了邹新觉一眼,怒气冲冲地带领那群人离开了派出所。
“庚雨信,明人不说暗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吧,越早脱身越好,言尽于此,对你,我做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真要发生点什么,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邹新觉头也不回地叹气道。
我总觉得邹新觉话里暗藏玄机,背影显得很神秘,当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房间时,似乎有点明白邹新觉的意思了。
被铺鼓囊囊的,床尾露出一只白皙的脚!
站在门口,我惊愕得内心翻滚,讶异?震惊?不寒而栗?
我已经无法确切地定义当时自己内心的情感。
从我起床应付门外闹事的邵天夫到现在所有人散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事,指不定被窝里的体温还仍未散去,可如今,床铺里却无中生有地出现一只陌生的白脚!
那只脚苍白的色调我已经很熟悉,绝不是活人应该有的肤色!
手指还在轻轻颤抖,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看脸。
我像伸手进装满毒蛇蝎子毛茸茸毒蜘蛛的暗箱里一样,用手掀开了被头。
面具!
本来想象着死眼圆睁甚至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场景的我却看到了一张精美的木刻面具,古朴遥远的造型,有点象远古邪神,让我一下子想起傩戏中的鬼面。
被子往下拉一小段,织锦袍,镶金玉带。
再往下拉。
看到了被窝中人的全貌。
戴着鬼面穿着金袍玉带的缺腿人偶配着半条人腿!
人腿切割整齐,被细腻处理过,没有一丝血腥的气息,整个搭配像极了一件艺术品!
可比人腿还要让我震惊的是人偶脸上的鬼面具,跟邵飞宇家长发现的裸体男尸所戴面具一模一样!
我像精神不稳定的暴徒一般抽出自己的手枪,灵猴一般跳下窗户。
脚印,还新鲜!
目测43码的鞋,泥地松软,鞋印一厘米到二厘米之间,脚印主人应该一米七五至一米八之间,体重六十到六十五公斤!
打开手枪的保险,我冲到派出所的栅栏墙边,墙上一小段碎玻璃被扫平,我翻墙而出。
甘蔗地。
追踪难度很大,嫌犯一旦进入玉米地或者甘蔗地这一类旱田就相当于搁浅的鱼回到了江河,踪迹难寻。
可我兴奋了,折断的长阔叶断口新鲜,甘蔗叶割在脸上,火辣辣地痛,可我就像游鱼一般在其中穿梭。
之所以如此坚定地就追出来,是因为我第一时间做出了合理的推测。
第一,人腿木偶是在我和邵天夫等人交涉之时被从窗户潜入的人放的。
第二,木偶极具图腾或者宗教信仰的味道,对镇子应该极为重要,重要到一旦被发现,村民暴怒起来会直接灭了我。
第三,邹新觉向邵天夫等人隐瞒了这一切,可并不能排除他协同潜入之人安排这一切,当时房门虚掩,我的注意力又全用来应付邵天夫等人。
第四,如果进入房间的不是邹新觉,而是邵天夫等人,第一时间发现白腿会不会以为是韩彩琳而直接围殴我,就算没那么冲动,等发现被窝里藏着的是这么一尊人偶,我一样活不了。
问题是,邹新觉是帮我还是害我?
答案就在这个潜入之人身上,所以我追了过来。
视野摇晃得厉害,汗水浸泡着脸上被甘蔗叶划出的细小伤口,热辣辣地疼,我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推断。
“沙沙沙...”
对危险有着特异嗅觉的我突然停住脚步,没有风,沙沙沙的摩擦甘蔗叶声音也消失了,可我知道,目标就在自己附近了!
“别动!”
就在我低伏着身子无比警觉的伺机而动之时,后脑却被硬物顶住了。
声音有点沙哑压抑,应该是故意改变自己的声线。
“别转头,放下枪!”
后脑的硬物往前顶了顶,我隐约地感受到硬物应该是枪口之类的,圆,钝,冰凉。
汗水滑入眼中,可我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的机会。
“两个人?”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后脑的硬物还顶着,可沙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远。
“不对!”
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并用微微转头加以试探,虽然大胆,但我相信自己的推断!
“操!”
转头没被喝止的我猛然前滚,手枪稳稳抓回手里,半蹲端枪对准身后之人,可惜空空如也,剩下一根斜插在地上的甘蔗和我被汗水和惊魂浸透的身子。
听到沙沙沙的声音远去,我就已经隐约猜测目标可能是虚张声势牵制自己,然后逃离,可又担忧对方如果真的是两人,那自己就完蛋了,可感受不到一丝活人气息之后,我还是选择冒险,结果让人哭笑不得。
一根甘蔗斜插在地上,削平的那头顶着我的后脑就让我乖乖就范趴在原地不敢动弹,我这个大警探的威名都快成为笑料了。
然而我不得不佩服敌人的冷静和心智,对人的心理揣测和拿捏近乎完美,才敢用一根甘蔗来对付手持枪械追捕的警察。
一屁股坐在甘蔗地里,我不住地喘着粗气,就像刚跑完马拉松,整个人几乎虚脱,看到那根斜插着的甘蔗,气不打一处来,拔出来刚想狠狠丢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地上的一个小物件。
手指大小长短的黑色石条,上面的雕刻我也熟悉得很,不同的是,石条的一端打磨出一个圆孔,上面还留着一根从中断开的黑色绳子,这也算是收获吧?
我自嘲地苦笑一声,无奈地原路折返。
回到所里,我毫不犹豫地提起了电话,手机习惯性地没了信号。
“嘟——”
在检查了所有办公室的固定电话之后,我终于确信了,通讯已经被切断。
闷在房里整整一个下午,香烟的雾气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就像坐在烧炭的窑里一样在书桌前做了一个小时。
收发室的老李在打瞌睡,看到敲门进来的所长我显得有点淡然。
“所长好。”
“嗯,老李啊,明早帮我把这份报告发到市局。”我递过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至于里面是申请调职的报告还是请求支援,不得而知。
“所长,早在几天前有家采石场开山炸石,把道路和通讯线路都断了,说是在抢修,但什么时候能通就说不准了,毕竟荒山野岭的,没多少人愿意来。”老李仍然坐在椅子上,我这个所长似乎对他威慑力不是很大。
收发室堆满了报告,所有发生的凶案我都第一时间上报,可报告一直堆压在这里!
问题又来了,凶案发生的第一天上报市里的电话为何打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