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镇
左炫明瞪着一面倔强和不甘的我,伸手夺过枪,双手递给了渡边!
渡边用日语骂了几句,然后挥手带着日本兵走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左炫明,心里真的很憋屈,可他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
没有任何表示,左炫明挥手解散了队伍,只是我身后的五十人没有一个人动。
副队长邱初一朝队伍使了个眼色,这些人才跟着邱初一离开去吃早饭。
左炫明和我相视而立,很久很久,最后他离开了,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笑了。
乱大谋,很好,他左炫明真的有件大事要做!
第二十五章
渡边中佐和左炫明走了之后,我来到工棚,大碗粥和细面馒头,我吃得格外的香,因为每个人都朝我行礼,或者说是朝我老爹庚翰宰行军礼。
我不明白,老爹虽然曾经服过军役,但按年龄来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抗战时期,曹暮雪周修永还有邹新觉也都一样,究竟仪式广场存在着什么神秘的力量,能将我们这些人集中到这个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镇子里?
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是一场梦,所以才生出那么大的勇气跟日本军官渡边对峙,可很多事情偏偏又如此的真实,所有的一切都实实在在,我有痛觉,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妙气息,阳光轻风,更重要的是,替老爹将他的爱情进行到底,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乱伦或者什么,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化身为老爹,我就是庚翰宰,而非庚雨信。
“翰哥,你这么就忍不住了呢?左炫明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你再这样他势必生疑了。”沈文瑶坐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责怪道。
“小妖别担心,我了解左炫明,我表现得越有血性他就越欣赏我,稍显莽撞反而能突显他的城府。”我笑着说,对于沈文瑶,我还真没想过隐藏些什么。
“翰哥,明天左炫明就要跟着渡边回第七联队大本营了,上次他说了让我们跟着去的,周修永他们到现在都不发动围剿,难道是想等左炫明离开再乘虚而入?这就等于将我们卖给了左炫明和日本人了!”
沈文瑶恨恨地说道,显然对周修永的行径极度鄙夷。
我思量着沈文瑶的话,从个人来讲,我确实偏向于左炫明多一点,周修永总给我一种阴险的感觉,若非之前跟周米惠接触过周修永,此刻我应该是发自内心投诚左炫明。
在这个诡异的幻境里,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没有自己身份的人,我只是老爹庚翰宰的替身。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醒过来,眼前的一切会消失不见,让我一刻都不敢眨眼。
我就像在玩真人版的角色扮演游戏,只是不知道游戏结束之后自己会得到或者失去些什么。
就在我出神思考之时,吃早饭的士兵骚乱起来,纷纷起身往下山的路口走去。
“哎,又有伤兵送上来了。”沈文瑶叹息道。
“伤兵?”我放下碗筷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一个小个子被抬了简易担架上,大腿的枪眼汩汩冒着血,衣裤上也到处是血迹,另外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已经失去意识,胸口中弹,生死未知。
我很快得知,这两个是前线的侦察兵,在小规模冲突中负伤而回,小个子背着胸口中弹的战友,拖着伤腿硬生生逃了回来。
小个子到了山下的岗哨之后就脱力昏倒,可手还是死死抓着战友的衣服,根本无法掰开!
医务兵很快查看了伤势,胸口中弹的那个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围观的士兵默默摘下军帽,低头默哀。
这种细节给了我很强烈的冲击感,虽然看起来很平常,但我感受得到这些士兵血脉相连的战友同袍情谊。
左炫明大步走了过来,分开人群蹲了下去,脸上的漠然掩盖不住内心的伤感,让我感觉,这里每个兵都牵动着他内心深处的关爱,每个兵都是他的兄弟一般。
偌大的广场上安静地让人窒息,晨光斜照,金黄阳光撒在铁血军士身上,苍凉悲壮,如同一副震撼人心的金黄色群雕。
左炫明定格了很久很久,然后才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一时竟然有些微弓,内心的沉重将七尺男儿的铁脊梁压得叽叽呀呀。
周围的士兵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左炫明和一死一伤拥抱在圆心。
广场上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阴霾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电视上演着的那些视死如归,视人命如草芥的铁血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气概,那简直就是放屁!
苍白的脸,凝固的血迹,浑浊的眼瞳,模糊的伤口,死抓不放的双手,所有的一切都震撼着每个士兵的心灵。
左炫明深吸一口气,抽出随身的匕首,面不改色地划破自己的手指,在死去的那个士兵额头上画了一个圆形符号,一条弯曲的血线条贯穿圆形。
邱初一从工棚里拿来一大袋红米,默默地分发给周围的士兵。我握住手里的那把红米,如血般红艳,如逝去的生命般沉重。
左炫明也在负伤昏迷的士兵额头上画了同样的符号,不过这一次用的,是那个死去的士兵的血!
轻轻拉开伤兵的衣服,左炫明沾着死去士兵的血液,在伤兵身上画了很多玄奥扭曲的图案,这种图案我再熟悉不过,裸体男尸上的,汉奸坟场枯骨上的,都是同样的符文!
“啊咧古,啊咧古,啊咧和西玛,托拉斯也啦吗...啊咧古...”
左炫明低低地吟唱着这段旋律,这段我已经熟记在心的旋律,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涵义,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它所承载的使命。
苍凉悲痛的低低吟唱越来越大声,不断重复的歌谣就像仙山神林中的暮鼓晨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心跳变成了伴奏,周围的士兵也低声跟着吟唱,显然这样的场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每个人都熟悉无比。
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凭着内心的直觉说出口的这句话,拥有这么大的魔力,让我赢得几乎所有士兵的尊重。
付出生命的代价,扪心自问,你真的舍得付出吗?这一刻,我只有敬仰,我不再怀疑自己的直觉,这群人并未汉奸,哪怕真的是汉奸,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做出残害同胞的事情来!
广场上的歌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浩大的祭歌,悲痛的歌声似乎想穿越时空,将那个逝去的亡魂再次抓回人间!
纷纷洒洒的红米像一场血雨,落在广场之上。
担架上的小个子伤兵突然睁开了眼睛,面容坚毅,可眼中的泪水却无声地落了下来,死死抓着伙伴的手不曾松开。
小个子咬紧牙关,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就像唱着歌谣的战友给了自己无限的力量,小个子留着泪,将死去的战友扶了起来!
左炫明架起死者的手臂,将死者的一只脚放在了自己的脚面上,另一只脚放在小个子的脚面上,跟着小个子艰难无比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营房,每一步都像要将大地敲醒,震慑地府,让死者回归!
周围的士兵跟着圆心中间三个人的脚步,一步一踏,缓缓走向死者曾经居住的营房!看着被左炫明和小个子架着的死者,类似两人三足的步伐,像极了我见过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