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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弦

作者:鬼古女 时间:2023-04-24 19:49:20 标签:鬼古女

  扭曲的心理将犯下血巾断指案这样的惊天大案当作强势的表现。

  “继续佩服你的想象力。”周长路直起身,抹了把头上的汗。

  那兰说:“还是你更具想象力,用截断的手指来象征你作案的动机!对长年受暴力侵害的人来说,手指可以是最坚硬最有力量的代表,它可以向权力部门、向公安指认揭发这些施加在她们头上的恶行!而她们生前没有去指,没有去揭发,所以你把它们截断了,你大概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在警世,让那些千千万万仍在暴力受害的女子们知道,如果你不去指认,就像手指被切断后丧失了‘指’的功能。”

  周长路不再答言,又开始勤奋地锨土。

  “我是太笨了,这些事,在我们短短的接触中,你已经一条条告诉了我,只不过我从来没有将这些信息一条条串在一起。比如你痛恨对女性的暴力,成立社团,都是真心做的,我听过你在墓园烛光会上的演讲后更是对此深信不疑,至今深信不疑。”那兰语气放柔。

  周长路铁锨放缓。

  那兰没有说的是,可惜你的邪恶一面占上风,杀人给你更大的快感,系列杀人案令警方无所适从,更让你有掌控命运的感觉,一种对幼时受虐、无法掌握命运的补偿心态。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典型的系列杀人犯,典型的作案动机,控制欲的宣泄。

  这是一个典型又离奇的系列杀人狂的最后表演,他不会失败。那兰回顾系列杀人犯的心理侧写研究,陡然更觉阴冷的地穴里寒意逼人。

  系列杀人犯从不会像周长路这样“高调”宣布主动“结案”。

  许多研究表明,系列杀人犯都或多或少有精神分裂,在脑中都有自己营造的一个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高明而意义深远的,是永远不能休止的。

  假如自己的推测不假,过去三十年都是周长路和米治文合作杀人,以周长路为主导,米治文做学徒,如今受上帝眷顾,两人都重病缠身,不日就将离世,他们难道会让这如此绝妙而伟大的系列杀人案就此曲终吗?

  于是她说:“你在说谎。”

  周长路冷笑说:“多新鲜哪,绝大多数人,整个人生就是在说谎。”

  那兰说:“只不过你在说不必要的谎,我们今天难以生还,你没必要在我们面前也不说实话,说明你一辈子都不能面对事实。我替你说了吧,今天你杀我们,绝对不是血巾断指案的最后一幕。”

  周长路一顿。他这一停,直如默认。

  他还是说:“你又在想象了,我和治文,都是要告别这丑陋人世的老家伙了。”

  “所以你们找到了一个接班人。”

  周长路继续沉默,也没有再掀土,那兰知道,他正惊诧于自己的发现。

  “楚怀山,他将继承你们的衣钵,将血巾断指案继续下去。”

  35.血巾断指永不绝

  那兰一直在琢磨,是谁将韩茜和楚怀山被关押的视频传到自己手机上,又是谁发短信一步步将自己带到防空洞后门,又是谁将自己打昏。

  最关键的问题是,谁会知道自己匆匆赶到了通江旅社旧址。除了警方,知道自己连夜赶到通江旅社、又有技术能发视频给自己的,只有楚怀山。楚怀山现在没有被绑在这个地穴里,因为他根本就是自由之身。

  还记得周长路曾提到他对新近的电脑网络技术一窍不通,“心声”社团活动通过网站和微博的组织工作都由董珮纶一手操作,如果此言不虚,即便录制视频、传输视频的技术性并不算高,由他亲手来传的可能性也不大。

  更不用说他同时还要绑架陈玉栋。

  楚怀山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是他将自己引入地下旅社两公顷废墟的另一个角落,是他击昏了自己,又将自己和韩茜运到此地。

  这样,周长路得以从容地对付陈玉栋。

  完美的合作。完美的结果。

  那兰说:“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旁已真真切切半截入土的陈玉栋忽然开口:“因为我。”

  周长路冷笑说:“你自视太高。”又铲了一堆土下去,但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陈玉栋说:“楚怀山可能是罗强的儿子。”

  那兰惊呆,但周长路只是站在那儿继续犹豫,没有震惊,也没有露出觉得荒谬的不屑一顾。

  “我一直对这位神通广大的志愿者很好奇,做刑侦的坏习惯,就是比较爱打听。正好我现在退休了,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好在音乐学院附中不大,附中家属院的老人们没有人不知道楚家的——楚怀山的外公楚修远曾是音乐学院附中的校长,全国有名的音乐理论和音乐教育专家。更有名的是楚家四个女儿,被戏称为‘四仙女’。两个大女儿是双胞胎,一个嫁了位在四川的军区司令,一个嫁到北京外交部某个官府里,可惜的是两个小女儿,小时候虽然没吃什么大苦头,但‘文革’里楚修远夫妇去了干校,她们没读上什么书,整天在外面瞎混,尤其三女儿楚蓉,缺少节制,混习惯了,等‘文革’结束了好多年,她还是没有个正经的工作,好在因为长得漂亮,有些杂志和服装店会找她拍广告照片儿,算是很早一批平面模特了,瞧,我到这会儿才和罗强联系在一块儿。”

  罗强开了家照相馆,更是个爱偷拍美女的“小流氓”。

  陈玉栋又说:“了解楚家的人都没有直接提到罗强,他们只知道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是那个血巾断指案枪毙了一个人后,好长一阵子楚蓉不见了,邻居们甚至以为是楚校长受不了女儿的乖张和顽劣,把她送到了国外或者某个姐姐那里去调教,又过了一阵子才发现,校长家的小洋楼里传来了娃娃的哭声。

  “瞧,那年头未婚先孕还是蛮大的一件事儿,又摊上在校长家,一时间流言蜚语不知有多少。外人看来,楚蓉的男朋友像走马灯似的不停转换,所以谁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有人甚至私下里恶意开玩笑说,恐怕连楚蓉自己都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爸爸。而楚蓉生完孩子后,还是爱打扮,还是会出门拍照片,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得特别忧郁,整日愁眉苦脸,再没有轻佻的笑声,也没有那些穿喇叭牛仔裤、尖皮鞋、烫卷发的男朋友。没两年后,楚蓉就生病去世了,好像是白血病。再没两年,退了休的楚校长和太太大概受了打击,也相继去世。之后就一直是楚校长的四姑娘照顾着楚蓉的那个娃娃。

  “我们当初调查罗强的时候,楚蓉并没有被提到,说明如果我猜对了的话,他们的交往很隐秘。我听那些邻居讲到楚蓉和她怀孕的日子,讲到罗强被枪决的时候,脑子里转了两下,但并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现在想起来,如果我立刻回市局档案室去翻当年在罗强的照相馆里收集到的照片,一定会有楚蓉的。”

  陈玉栋说完,抬头望向坑顶的周长路,暗暗奇怪他为什么经过一番努力填土后停了下来,难道就是为了听自己讲述一个离奇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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