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惊魂六计:假发疯长
攥了把中号铁锤,文法跑回厨房门口嚷嚷:“文龙,文虎,再不出声我要捶门了,你们说话呀,别开玩笑。”
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门内却依旧没有声音。
文法心一横,抡起锤子冲锁的位置一敲。“砰!”刚一出手还带着几分胆怯,并未使出多少力气,门板震了两震,并无损耗。
而屋内对此仍保持的平静让文法越加恐惧起来,他再不留力,狠狠地,甚至用尽了全身的潜能猛力敲击。
“砰!砰!砰!砰!啪!”文法的胳膊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破门声抽痛起来,力气都像是流光了,还超过了负荷,让手指乱抖,拿不住锤子,从手中滑落。
暗红色的地砖被坠落的锤子碎成无数片,以锤头为中心发散形分裂,并有飞溅出的小块瓷片打在文法的裤腿上。他呼哧呼哧地呼吸,睁大眼看着面前的景象。
文龙和文虎的头还插在水桶里,比刚才深,因此黑瘦的脖子都扎了进去。姿势很奇怪,文龙的胳膊垂在桶边,文虎的有一只钻进桶内。
“你们别玩了,我把门都打破了。”文法哇地哭出声来,他走过偶有水渍的地砖,揪住文龙赌气地一推。却听到哐当一声,连串的声响里,文龙纸人一样倒在地面上,带着水桶和凳子倾倒。无色的水泼洒在地板上,顺着暗红的瓷砖,沿着瓷砖的缝隙溅成片,张牙舞爪地从文法的脚下漫延开去。
“文……文……”文法的牙齿在嘴巴里打着战,他望着俯倒的文龙湿润粘贴的头发,脖子上有片黑糊糊的痕迹,侧脸毫无生色,突然全身都感觉到一种气息。
死亡。小时从院门里顺着缝隙看门外走过的送葬队列,披麻戴孝的男女们,白底黑字的布幡子,满天里洒着雪白纸钱抬来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他们说棺盖都是被长长的尖钉钉死的,可文法却总觉得那盖子会随时迸裂,从里面跳出一个妖怪,白牙森森地满口都是潮腥,糜烂的气味。
死亡的气息。
文法的腿瞬时软了,颤颤抖动,有湿润的点从裤裆开始蔓延,热乎乎的液体顺小腿流下,注入鞋内——他失禁了。
当麻木的脑子里反应过面前的一切,深度的恐惧开始激发着文法向外逃,他跌撞着,肩膀抽动。哭泣已经不是呜咽声,而是从肺里一下下拉动着残破的风箱,听得到刺耳的摩擦,仿佛深入骨骼,呼呼回响。
背后却真的有冷冷的气息跟随着,和多年前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一样,带来的只是冷,顺着髓骨根儿上的骨缝渗透进来,穿透骨里的髓液一路直向下。
让人疯狂的冷。
文法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他抓着大门,挠着门板,捶着门锁。他疯狂地想离开这里,发出凄厉难辨的呼救声:“救我,救我,姥姥……卞大叔……”
这声音从门四面的缝隙里传播出去,一波一波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扩大了它的尖噪。然而每扇关闭的门里,人们都在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偶尔凝神也只是听到被阻隔减弱后的细微叫嚷声。
“文龙他们三个又在闹的吧?”卞真用抹布擦着客厅的玻璃面茶几,说完看到边缘上有块脏痕,弯下腰对着哈出一大片白气。
卞忠诚鼻子上架着副老花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阅读木兰剑谱,他嗯了一声,又继续用手比画起手腕的走势。
裤腿冰冷,嗓子已经叫不出声,文法瘫在门前,转过头看着客厅宽阔的空间,电视,椅子,沙发……景象从熟悉慢慢开始陌生,因为晃动,因为模糊,因为冰冷的气息贴近,因为霎时间又灰暗了一层的空气和每一个色调交接,摩擦出殷染的边儿。恍惚地,脑子里闪过一片光,荧蓝色的,然后是画面,又是光,又是画面。
交替了很多次,最终在一个扭曲难辨的图像中,一切碎裂地飞逝。他心口麻痹而针刺地一痛,很冷,喉咙里有一口闷堵的气堵在那里,结结实实地,再也没有上来。
周何生听说又出了意外,赶下来正看到卞真柔言柔语地把冯婆劝到自家去。现场只见到大门口处白线画的人形,像是佝偻着身子,让人不禁想象当时的惨状。
真是多事之秋,意外不断。这年月是怎么了?他闷闷地立在那里看了许久,也没什么可帮上忙的。只是脑中不忍地想到早上还看到他们活蹦乱跳,三个瘦高,豆芽菜一般蹿苗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冯婆遭此凶事可真是大受打击,三个活生生的孙子就这么没了,怎能不让她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在电话里狠狠骂着她那些惊闻噩耗的儿女,一边捶胸顿足却追悔莫及。
“我怎么就听了你们的?不搬家,不搬家可好,一下三个都没了,悔不悔,悔不悔呀!”
“挨千刀的鬼怪啊,你前世作了什么孽投不得胎,却来乱害无辜,我老婆子等着老天报应打你下地狱,刀山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与此同时,本就有些流言的楼层被她直骂鬼神的诅咒更是引入了惶惶中,而野猫异于往年的数量和叫声,阴森透寒的气氛,总不见晴的天色,统统成了众人口中的话题。
铁行进入这片儿没多久就感觉到了恐慌的味道,他拍了拍大檐帽,理解地说:“不过一个单元,八户人家,先后死了八个人了,这个比例实在吓人。”
“还没人知道后几个死者身上也有手印的事情,不然才热闹呢。”吕天想着皱起眉说,“铁队,这案情越来越古怪了,文法的手印在左胸口位置,死于心脏猝死。文龙和文虎死于溺水,手印在脖后。虽然都是可致死的正位置,可光是一个掌印按在胸口就能导致心脏猝死吗?”
铁行严肃说:“吕天,其实我有个决定想告诉你。”
“什么?”
“我想暂时搬到这个单元来,方便查案。”
铁行望向他,吕天眨眨眼道:“我是不太相信鬼怪说的,可是铁队你不觉得既然现在的路没有收获,我们扩大一下调查面并不是坏事,你还记得上次那个记者没发的第二期槐树里的报道吗?施工时就在这栋楼下挖出过棺木,还有高僧说的阵法,包工头摔死,这些未必对我们发现真相没用处。”
铁行一直沉默地听他述说,直到此时才散了脸上的阴云:“我们确实只拘泥在现场的调查里,不管鬼神论还是无神论,一切有关联的都有调查的必要。我明白你的意思,放手去查吧,别把我想成老古板。”
得到他的同意,吕天欢呼起来,兴奋地拉着铁行:“铁队,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一会儿我就去寺庙找高僧调查。”
铁行的心肝脾肺也开朗起几分,按着吕天的肩膀稳住他的雀跃,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道:“你呀,还是小孩子脾性。”
夜幕下,雷声滚得更厉害了,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刮动头顶上的灯泡,左一下右一下,晃得满屋子里忽明忽暗地泛起恍惚。
吕天一边翻看,忍不住掏出包方便面来干啃,嘎嘣嘣的脆响伴着喉咙的吞咽声,好像是在给方便面做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