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曲线
我刚进家门,她便像往常一样飞跑过来,想缠住我。可看到我脸色阴沉,接着又注意到我腿肚子上系的手绢,她马上蹲下来,在我张口说话之前,她已经解开了系着的手绢,吃惊地看了一会儿我血肉模糊的伤口。然后,她突然用右手抱着我的右腿,像狗噬咬东西一样将嘴唇贴到我的伤口上,像婴儿吃奶一样吸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不由想把腿抽回来,可她抱得很紧,我一动也不能动。我有点儿惊慌,不知如何是好。吸了大概三分钟之后,她陶醉地咽下了满嘴的血,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抬头冲我莞尔一笑,说道:
“你被狂犬咬了吧?我已经给你把毒全吸出来了,你可以不用再打狂犬疫苗了。”
当晚,她吸了四五次我的血。
不过,我还是非常担心,第二天请假没去公司,开始每天去传染病研究所注射疫苗。她知道我一直在打疫苗时,好像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从知道我打疫苗时起,就不再帮我从伤口吸血了,只是像平时一样,开玩笑似的舔我的身体。
虽然我打了疫苗,内心却觉得越来越不踏实。我开始担心,是不是狂犬的病毒已经遍布我的全身了呢?要是咬我的狗携带的病毒特别强的话,是不是打预防针也不会奏效呢?有一天注射完疫苗后,我咨询了医生,医生安慰我说,截至现在,在这个研究所接受疫苗注射的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患上恐水病(狂犬病)。啊,是恐水病!只要看到水不感到害怕,就表示没有患上恐水病。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习惯,每次经过芝圆桥时,都会停下来看看水面。不过,至今从没感到害怕过。这样来看的话,我还没有患上恐水病。我稍稍地放下心来。不过在我心里,“这是犬神的报应”、“这是自取灭亡的开始”之类的想法却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最终没再去上班。跟她白天黑夜在一起,我感到很痛苦。因此我上午去打预防针,下午特意不回家,而是去公园散步。她也没说要跟我去。一天晚上,我在日本桥附近的一个饭馆吃完饭,心情很好,我打算回家吓吓她。我悄悄地进了家门,光着脚来到起居室门口想吓她一跳。可往里一看,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手脚冰凉。
她像条狗一样,正低着头,“吧嗒吧嗒”舔着火盆里的灰!
我吓得转身要逃,可就在此时,她抬头看见了我,若无其事地用手巾擦了擦嘴,对我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最近我特别想吃烟灰呀、泥巴之类的东西,是不是怀孕了呀?”
听了她的话,我吓了一跳!原来怀孕时,女人的口味会变得很特别,会突然想吃一些平时连尝都不愿意尝的东西。这么说的话,前两天她自愿帮我吸血,恐怕也是怀孕的缘故吧?想到这儿,我放心了点儿。可从接下来的一刻起,恐怖感却层层包围住了我。要是她真的怀孕了的话,这岂不是我和她结婚的证据了吗?要是那样,我们本已命运多舛,还会陷入无底深渊呢。想到这里,我抬头看见门框上“金昆罗大神”五个大字,显得格外鲜明。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难道是真的怀孕了吗?她不会是和我一样遭到犬神的报应了吧?吸食鲜血,舔食烟灰,这些就是遭到报应的表现啊!我实在无法忍受了,心里焦躁不安,真想咬死她,然后自己也死了算了。
第二天,我打完最后一针防疫针后,忍不住问医生:
“大夫,今天我就打完预防针了,可我的心里却日益沉重起来。您能不能给我再采血化验一下?”
“采血化验什么呢?”
“我想知道我的身体里是否流淌着狗的血?”
“不像话!”
“我是认真的,拜托您给我化验一下。”
医生刚开始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后来,看到我一脸认真,才说道:
“好吧,我给你化验吧!要是被狗咬了的人带有和狗血相同性质的血液的话,那在医学界还是一大发现呢!”
边说,他边从我的静脉里抽了两克左右的血放在试管里。
第二天,在焦急地等待中,我又来到了研究所。医生一看见我,就非常认真地说:
“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有了一个大发现呢,先跟我到这边来……”
医生最后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扔下吃惊的医生不管,我飞也似的冲了出来。万事休矣!看来我的血管里真的流淌着狗的血呢!这一结果被科学证明了。也不知是犬神家的人身上流淌着狗的血,还是被狗咬伤以后,我的血里出现了狗血变异的东西。总之我身上流淌着狗的血!光是这样想都能让大多数人的精神发生异常呢!现在稍微定下神来看的话,其实那时医生所说的大发现,可能指的是别的意思。可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到实验室去看自己的血有如何反应的!当时我的心里,只是一味地想着,该如何让自己肮脏的血恢复得和别人的血一样干净。可我并非医生,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使劲喝酒。
我开始不停地喝酒,在家里、在外面,都沉醉在酒里。刚开始时,一大量地喝酒,我就神奇地感到郁积在心头的不安,竟然一扫而空,同时也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慢慢净化。可时间一长,酒的这些作用越来越小了。酒的效力消失的话,我就再也没有净化血液的方法了。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以成倍的速度在污秽下去。
她和以前一样,仍然每天舔烟灰、吃泥巴。最近她更喜欢吃带腥味的泥浆。这肯定不是怀孕的表现,而是犬神的报应!哎呀!她原本就是一只狗!一只为了毁灭我而从天庭被派遣下来的狗!越这样想,我就越来越害怕接近她。后来甚至慢慢诅咒起她的存在来。她依然每天躲在起居间里,在“金昆罗大神”的横匾下挨着火盆做针线活。
有一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后,唯一的一次醉醺醺地回家了。进门一看,她正在用白布做着什么,我一进门,她马上把那个东西藏在身后。
“那是什么啊?”
说完,我靠近她,从她的手里把那个东西抢了过来。打眼一看,我马上就扔了它。那竟然是一只玩具狗。
我的心紧了一下。
“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呢?”
“最近,我突然喜欢起玩具狗来。这也很正常,我是狗年生的。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它呢?”
说完,她为了取悦我,像以往一样搂住我,舔我的脸颊。那个时候,我异常害怕。因为她的舌头像狗舌头一样哗啦哗啦地响。这恐怕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吃泥巴的原因,她的舌头舔东西的时候也开始哗啦哗啦地响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已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脑子里面光想着她是一条狗。
我用力把她推开时,她冲我抿嘴一笑。那时她的嘴唇撅着,和狗的嘴一模一样。
我随手抓起插在火盆里裁缝用的小型熨斗,用力朝她的额头打了下去。一瞬间,像血一样的东西一下子飞溅了出来。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血流出来。只是在她默默地仰面倒下去后,黑颜色的血才从她额头的伤口流出来,慢慢淌到了榻榻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