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萨克斯注意到他的桌子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乔根森和一位与他年龄相当的白人妇女,两人怀里搂着一名少女和一个小男孩,背景是一幢漂亮的房子。如果幕后者确实是那个凶手的话,她不明白522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毁掉这个人的生活。他是在测试自己接近受害人,牵连替罪羊的技术吗?罗伯特·乔根森是他的天竺鼠吗?
或者说522是个无情的反社会分子?他对乔根森的折磨可以称之为无性强奸。
“乔根森先生,我想你得另寻住处。”
他顺从地一笑,“这我知道。那样会安全一点,总会更难找到。”
她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她觉得这句话完美地表述了她的人生观。“你搬走了,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他对着那本书点点头,“你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有种感觉。自从我买了这本书,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糟了。我一直在想答案在书里。我用微波炉加热过,但是显然没用。书中一定有答案。一定有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当然是跟踪器了。他们把它嵌在书中,放进衣服里。很快几乎所有东西里都会有了。”
这么说来不是细菌。
“微波炉能破坏跟踪器?”她顺着他的话问。
“大部分都能破坏掉。还能破坏天线,但是现在天线都做得非常小,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乔根森沉默了。她意识到他一边专注地凝视着她,一边考虑着什么。他开口了:“你拿去吧。”
“什么?”
“这本书。”他环顾四周,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里面有答案,有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的答案……拜托了!你是第一个没有对我的故事翻白眼的人,也是唯一没把我当成疯子的人。”他往前挪了挪,“你和我一样想抓住他。我敢说你什么设备都有。什么扫描显微镜、感应器……你能找到它的!它会帮你找到他!对,没错!”
“这个,我不知道我们在寻找什么。”
他同情地点点头,“哦,你不用告诉我。问题就在这儿。他们一直在改变数据。他们总是比我们提前一步。但是求你了……”
他们……
她接了书,考虑着是把它塞进塑料证据袋呢,还是贴上一张证据保管链的卡片。她想这在莱姆家里会引起怎样的奚落和嘲笑。或许还是拿着好。
他探过身子,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说:“谢谢。”他又落泪了。
“这么说你要搬走了?”她问。
他说他会搬走,并给了她下东区的一家短期住宿旅馆的店名。“别写下来。别告诉任何人。别在电话里提我的名字。要知道,他们随时都在听……”
“你要是想起了关于……上帝的任何事就给我打电话。”她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记住了上面的信息,就把纸片撕成了两半。他走进盥洗室,把其中的一半丢进马桶,冲了下去。看到她露出好奇的神色,他解释道:“另一半我过会儿再冲。把东西整个儿冲下去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愚蠢。人们就是这么傻。”
他送她出了门。他靠得很近,脏衣服的臭味扑鼻而来。他眼眶发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警官,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胯上别着一支大手枪。但是用来防备像他那样的人,没用。你必须接近他才能朝他开枪。可是他压根儿就不会靠近。他能坐在某个黑暗的屋子里,喝着一杯红酒,就把你的生活搞得四分五裂。”乔根森看着她手里的书,点点头,“现在你拿了这本书,你也被感染了。”
第十三章
我一直在查看新闻。现在获取信息的快捷渠道可真多。我还没听说某个红发警官在布鲁克林被一名同行的执法官枪杀的任何消息。
但是至少他们害怕了。
现在他们正焦躁不安。
很好。凭什么焦躁的只有我一个?
我一边走路一边思考:这是怎么发生的?这怎么可能发生?
这可不妙这可不妙这可……
他们似乎对我的所作所为和我要加害的人了如指掌。
还知道我当时就在去迪里昂家的路上。
怎么知道的?
浏览数据,排列数据,分析数据。不行,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
现在还不行。得再想想。
我没有足够的信息。没有必要的数据,我怎么得出结论?怎么可能?
哦,放松,放松,我对自己说。16码匆匆走过时,会散落数据,泄露各种各样的信息。至少对聪明人,对善于推论的人来说是这样。
我沿着灰色的城市街道走来走去。星期天不再美好。被破坏了的、丑陋的一天。阳光刺眼而污浊。城市冷冰冰的,边界线参差不齐。16码面带嘲讽,卑鄙而傲慢。
我恨他们所有人!
不过还是要埋着头,装作喜欢这一天。
最重要的是,思考。认真分析。在遇到难题时,电脑是怎么分析数据的?
思考。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查出来的?
一个街区,两个街区,三个街区,四个……
没有答案。只有一个结论:他们很厉害。还有一个问题:他们究竟是谁?我猜是——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千万,别……我停下脚步,把背包翻了个遍。不,不,不,不见了!那张粘在证据袋上的便利贴,我扔掉所有的东西时,忘记把它撕掉了。我最喜欢的16码:3694-8938-5330-2498,我的宠儿——人称罗伯特·乔根森医生。他想躲起来,我刚发现他的逃亡地,把它写到了便利贴上。我居然忘了,把便条扔掉了,气死我了!
我恨我自己,恨所有的一切。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我想大喊,想尖叫。
我的罗伯特3694!两年来他一直是我的天竺鼠,我的人类试验品。公共档案,身份窃取,信用卡……
不过,把他毁了才是最最重要的。亢奋的情欲,无以言表。就像可卡因或海洛因。选择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一个幸福的居家男人,一个有同情心的好医生,然后把他毁掉。
唔,我不能冒险。我必须假设某个人会找到那张便条,给他打电话。他会逃跑的……我不得不放手。
今天,还有些东西从我身边带走了。我无法描述这种感觉。是烈焰般的灼痛,是看不见的恐慌,是身体往下坠落,随时都会与朦胧的大地相撞的感觉,但是……还……没有。
我跌跌撞撞地穿过成群的羚羊——这些16码在休息日徜徉漫游。我的快乐被摧毁了,舒适感消失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怀着好奇或带着欲望注视着每一个人,现在我只想冲向某个人,从我的89把剃须刀里掏出一把,把他的西红柿皮一样薄的嫩肉割开。
我的一套克鲁休斯兄弟剃须刀可能是仿照19世纪的款式制作的。超长的刀片,配有做工精良的鹿角手柄,是我收藏中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