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今天也还想做人
朱利安安详地闭上眼,他还不如不回来得了。
…
埃德加多赶走了所有的虫族。
所有。
包括三只幼虫。
幼虫本来就不应该这么亲近虫母,它们从出生到现在,因为太多沾染了人类虫母的气息,以至于它们身上的味道也有了微妙的不同。
人类虫母并不太清楚虫族是怎么饲养幼虫,往往以为自己的态度太过刻薄与冷漠,可对这些幼虫而言,朱利安已经是最仁慈的母亲。
妈妈对它们很好。
这种好,会让幼虫得寸进尺。
幼虫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它们只会在得到这份不该有的宠爱后,还要更进一步,更加贪婪,更得到母亲的喜欢。
“朱利安总是对虫族太好。”
“我什么时候对虫族好过?”
朱利安觉得埃德加多这句质问真的非常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对虫族好过,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朱利安都不能说自己的心思里没存在着利用的想法,而且在这么多事情过去后,朱利安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接纳了虫族,不然他不会更加主动靠近埃德加多……
埃德加多是这么多只王族里,最类人的一个。
这未必是好事。
虫族是虫族,人类是人类。
朱利安已经见识过人类会疯狂到什么地步……或许,埃德加多的这种转变未必是好事。
朱利安:“埃德加多,你为什么想学做人。”
不,已经不是想了。
埃德加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了。所有虫族里再找不到一个像它这样,如同人类的存在,朱利安现在还能想起最开始代号A那种蠢萌的行为,可是如今再看着埃德加多俊美的模样,却很难再找到从前的痕迹。
这短短的时间真的能将虫族塑造成人类吗?
仔细想想埃德加多有时候展露出来的嗜血,朱利安又觉得不太可能。
…
“啊啊啊啊——”
米切纳在跑,他在不顾一切地奔跑,好像他的背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喉咙里都是血丝,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会直接倒下去。
可是米切纳还在跑。
他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想,那几个和他分散的同伴会有什么情况,他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什么人?”
人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泄了力气,好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碎成了一块块小石头跌落鱼希M椟伽在地上滚动,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
“喂喂,喂喂……”
不知道了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人拍打着,那有些疼痛。
米切纳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关押在一个窄小的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阴森森的,除了他的座位以外(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两只脚也被捆在了椅子上),只有一点点亮光打在了他前面的座位上,而坐在那里的人,正是他熟悉的长官之一。
他逃出来了?
他居然逃出来了?
米切纳清楚这里是审问室,进了审问室的人未必能够活着出去,可他却仍然感觉到由衷的高兴与欢喜,他总算逃出来了!
“米切纳?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长官低沉着声音问道。
米切纳醒来后那脸上的笑意非常不合时宜,这让长官非常不高兴。
米切纳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很难克制自己狂喜的情绪,因为长官或许无法相信他在离开了艾尔索营地之后,究竟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看到的恐怖怪物。
“我记得,长官。”米切纳说,“我们是营地里没赶得上最后一批撤离的人,风暴就已经来临了,所以在山洞里待了四十五天,直到今天早上风暴结束的时候才得以离开营地。”
“这不可能。”长官双手交叉,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他是一个金发绿眼的男人,盯着米切纳的模样,好似他在撒谎,“你能够活下来,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但是当初为你们配给的食物并不足以让你们支撑那么多天。
“如今我们只找到三个人,难道你们合伙杀了伊凡·斯塔克吗?”
“没有!”米切纳急促地说道,“我们是一起离开艾尔索营地的。就在风暴结束的时候,我们欣喜若狂,离开了山洞去检查外界的时候,我们所待的山洞突然坍塌了,并且引发了连续不断的地震。我们逃离的时候分散了,但伊凡那时候看肯定还活着。”
这样的审问并不只是发生在这间审问室里,也同时发生在其他两间审问室内。
“那你们的食物是从何而来?”
“我们在第四天的时候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带着大量的营养剂,我们就是靠着他的营养剂才可以活下来的。”
“不可能。”长官冷冰冰地说道,“艾尔索营地,在你们之前不会有其他人了。”
米切纳的脸色僵硬,回想着之前和那个青年的对话,以及那部像凡人的美丽容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知道那股寒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我们的确是靠着那个青年给的营养剂才能够活下来的,对了,那个青年自我介绍说他叫朱利安,另外一个叫A。”米切纳仓皇地说道,“我们在离开了山洞逃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重新找到他们的踪影就逃了,因为地震……”
他的声音蕴含着一点古怪的哽咽。
“或许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报应,不然我们也不会遇到那种怪物……”
“怪物?”长官敏锐地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在离开了地震的地点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是我们。”
米切纳强调。
人在仓皇之下是会忘记自己的责任的,尤其是那种来自于大自然的狂暴威力几乎摧毁了他们所有的信念。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因为地震的面积越来越扩大,如果不及时逃离的话,他们只会掉入其中,但是原本四个人中跑得最快的人应该是伊凡。
伊凡在他们几个人里,从来都是最快的,他们甚至没想到要利用机甲,因为在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打开机甲按钮了……但是不知不觉,伊凡的速度就越来越慢。
米切纳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气愤地朝着他大哄大叫,“快,快跑,你在干什么?”
伊凡一边跑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我……我在……”
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声音里带着一些……
一些从来没仔细听出来的震颤……嘶嘶……
米切纳意识到了这点,但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放缓了速度,恶狠狠抓住了伊凡。其他两个同伴也跟着稍缓了一会儿——后面的震动深远了点,似乎是他们远离了正中心。
“你……”
乔布似乎要说什么,但他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发出一种类似嘎嘎的声音,那是一种在极度惶恐之下才会发出来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还抓着伊凡的米切纳没发现乔布的不对劲,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我们抛下了朱利安,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可活不到现在!”
“刚才我们离开营地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或许他已经比我们早走了。”哈维因为要检查情况,所以落在了最后,他赶了上来,把这句话说完后,突然就像是被切断了喉咙的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米切纳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他却不知道那个不对劲究竟是从何而来,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四面八方都透着那种恐怖又怪异的……
痉挛。
被他抓住的那条胳膊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抽搐。
扭曲。
黏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