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今天也还想做人
这当然有虫族们对他没危害,但不知道营地那群人态度的原因,但另外一个朱利安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他的确在乎。
他在乎他离开后,这群虫族会何去何从。
如同营地矿工说的那样被击杀?或者是离开这个星球,去别的地方?
代号A哼哧哼哧从大粉粗壮的节肢爬了上来,它在朱利安的面前总乐于表现出它柔弱的一面,这样一来妈妈对它总有无奈的妥协,比如现在……
朱利安把代号A捞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你是真的好重。”
朱利安嫌弃地说道。
代号A知道,妈妈总会这么说,他一边嫌弃着,一边用柔/软细腻的手指抚弄着代号A坚硬的背甲。然后是那两片轻盈地贴在背甲上的翅膀,温热的指纹似乎也蹭热了虫族冰冷的血液,那双翅膀无力轻/颤了两下,又顺着他的力道乖巧地任由其抚摸。
朱利安永远都无法弄清楚,代号A的翅膀纹路。
它已经逐渐长成,但是那对翅膀还是如此精巧漂亮,带着繁杂细密的纹路。
朱利安有时候总会感慨造物主是多么奇怪,既然赋予了虫族冰冷残暴的天性,却还是在某处给它们留下了足以诱骗人的精妙。
代号A:“妈妈怕我吗?”趴在朱利安的肚皮上,几乎把他整个上半身都盖住的虫族这么问。
它说它还是幼崽,它说它还是只小小虫,它装乖,它撒娇,都但无法掩饰它是虫族的本质。但它说得小小声,说得随意,就好像是一句随便的话。
朱利安便也说,“怕。”
哪怕是到现在,他的背后躺着的地方是大脑壳,是他起名大粉的大家伙,他的手抱住了代号A,手指还在小怪物的身上摸来摸去,但是该怕的东西,到底还是会怕的。
这种惧怕,来自于人类的本能,是潜藏在最深层的潜意识,那压根无法靠着人自己克服,只能在一次又一次过于亲密的接触中被触动,然后就是爬遍全身的鸡皮疙瘩。
“那妈妈,为什么要在意,我们?”
多么巧妙,这个时候,又不再是“我”,而是“我们”了。仿佛归结成“我们”,就不会暴露代号A最为关切的事情。
朱利安:“如果没有你们,我也活不下来。想要你们活着,很奇怪吗?”
“不懂。”
代号A干脆地说。
朱利安叹了口气,“我也猜你不懂。”
人和虫族到底是隔着一层,他无法理解虫族在想什么,虫族也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
如果让这些虫族们离开,他能承担日后若是在新闻,或者哪一处听闻它们伤人的后果吗?朱利安知道,他能认出来。就像是他现在可以认得出来大粉大黄大红他们,也当然能认得出来剩下这几十只虫族。
“但是,妈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若虫在朱利安的腰腹上蠕动了两下,把所有锋利的地方都收缩了起来,冰冷的腹甲贴着朱利安的胸膛,硬邦邦的,让朱利安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来气。
他忍不住把垫在脑后的胳膊抽了出来,隔开了还试图往上窜的代号A,明令禁止它的动作,只许呆在肚皮上。
代号A也没有不高兴,它难得和朱利安这么亲近。
平时朱利安顶多抱抱它,或者让它呆在肩膀上,可从来没有贴着肚皮这样的待遇。
如果遇到人类,可以和妈妈变得这么亲近的话,那是不是要去把那一堆人都抓过来呢?代号A开始想,想着想着,它的脑子就开始想朱利安那个光秃秃的洞穴,洞穴里除了能睡觉和做饭的地方外,就什么都没有。
朱利安带过来的衣服不多,除了轮流换的两件,其他都被拿去当垫子和被子。
这个洞穴,这个巢穴……
代号A不自觉发出嗡嗡声,太不合格了。
陷入沉思的代号A没有留神,自己的翅膀不自觉在朱利安的抚弄下打开,背甲裂开了一小道缝隙,正从后面钻了下来。
朱利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代号A压着的地方痒痒的。
但紧接着,那种瘙痒的感觉就变作是另外一种诡异、古怪的刺挠,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隔着衣服在顶他的肚皮。朱利安忍了忍,还是费劲地把代号A整个掀开,暴露了嫌疑犯·触须。
被莫名其妙掀开的代号A四只复眼乱转,都不在同一个方向上,然后才晕头转向地看着朱利安,刚想委屈地撒娇,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触须正被揪住。
代号A难得发出一种像是哽住的叽咕声。
朱利安:“这根触须是什么意思?”
代号A着急得身后背甲又钻出来几根触须,一下子卷住了朱利安的手。
被灰黑色触须如同潮水一样卷住胳膊,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朱利安就感觉恐惧的情绪在后脑上扩散,让他差点不顾一切挥开那些湿腻冰凉的东西。
代号A看着朱利安眼底的恐惧,好奇怪,好奇怪,它感觉自己也变得苦苦的。但它没有松开触须,反而是无意识地卷缩得更紧、更用力。虫族实在是一种不知怎么体贴的种族,它们只会掠夺,用更残暴的手段确保它们想要的东西牢牢抓住。
“因为,底下,是妈妈的生殖腔。”隔着一层柔/软的皮囊,再往下,就会是那一处最神秘、糜烂的腔道,“信息素,有点变了。”
代号A喃喃地说。
作为一只虫,它学习的速度还挺快,虽然感觉脑子只长了一半,但是说话都比之前好上太多,有时候总是让朱利安有种自己在和人类说话的错觉。
可它到底不是人类。
它没有眼皮,只有一层薄膜在眨眼时会从下往上覆盖。金黄色的复眼死死盯着朱利安,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朱利安看着它趴在自己的肚子上,尖锐的节肢拨着皙白的肚皮,仿佛隔着一层肉在逗弄藏在底下小小的腔道。他似乎听到代号A甜甜的声音,“妈妈,你说得对,我不是您的孩子……”疼痛的抓挠缓缓划过朱利安的肚皮。
冰冷的刺痛,仿佛是要剖开湿软的皮肉,带着一种诡异的偏执和疯狂。
“我想把妈妈的肚子剖开,再钻进去……”血腥残酷的话语贴在朱利安的耳后,仿佛有一只手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把寒冷和恐惧塞满了他的耳道,又埋进了胸口。
扑通、扑通……
朱利安好似听到自己狂跳的心。
——“这样妈妈生下来的我,就是您的孩子。”
朱利安猛地坐起来,他满头大汗,攥着心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紧张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又卷起贴身衣物看了好几眼肚腹,“……我在做梦。”他喃喃,“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做梦而已……”
睡前和代号A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夜里也做了奇怪的梦。
只是这样而已。
朱利安想,只是他脸上的潮红久久不散,不自觉把自己抱住的动作带着僵硬。
空气,似乎潮/湿起来。
雨季比玛莎矿星人预计的又快了些,洞穴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朱利安细细密密的颤抖呼吸,也不自觉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是假的。
只要是假的,就好了。
第32章
营地, 玛莎矿星人正冒雨在收拾东西,不乏一些难听的脏话乱飞。
这雨季来得太快, 比他们预计的还要早, 以至于他们都没来得及处理好后续,那精贵的仪器已经沾满了腐蚀性的雨水,发出些许滋滋的声音, 听到他们头皮发麻。
“马奇, 马奇,你快点, 你还在看什么?”
“我们现在走了, 估计来不及去杀那些虫族了。”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还是早点把东西都送走, 然后封锁矿洞要紧。快快快——”
玛莎矿星人的速度很快, 不到两星刻就收拾了一切, 紧接着他们登上了一艘悬浮的圆盘离开了这里。
等到朱利安反应过来雨季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冒雨过来的时候, 已经再看不到营地里热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