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
小郭听得有些出神,沉默几秒,问:“既然你不想这样,怎么还过来?”
“我听你的声音非常年轻,就想来跟你聊聊。唉,不说我了,给我讲讲你的事吧!你在放暑假吧,一个人来这边玩?”
“嗯,本来是要和对象一起来的,都计划好了。可是她……”小郭的声音忽而变得苦涩,“她劈腿了。我那么珍惜,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儿,随便就跟别的男人……”
乌善小上身前倾认真聆听,蹙眉问:“会不会是误会?”
“不会,我在网上看见了他们的视频,还是收费的那种。”说到这里,小郭痛苦地掩面颤抖,“她还戴着我买给她的手链,那只手在床单上抓来抓去,手链也跟着晃……呜呜呜……我忘不了这一幕……”
“哎卧槽!这也太——”乌善小忍住骂人的冲动,柔声安慰,“你冷静一下,不要再去回想了。”
“小小姐,我要作贱了自己!你糟蹋我吧!”小郭突然起身,跳高般跃起又重重砸在床上,献祭似的摊开四肢,“来吧,糟蹋死我吧!”
“糟蹋?你这叫什么话,这不是瞧不起姐姐么。”乌善小故作愤懑,背对着男生抽噎,引得对方反过来安慰:“小小姐,我不是这意思。”
“小郭,”他看向男生,“这里风景很好,有浅山岭风景区,还有野云渡动物园。如果你想按照计划旅行,我可以陪你去。我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对这一带很熟。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样一个温柔有礼的孩子自暴自弃。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你不同。”
男生默然,使劲挤了挤眼睛,泪水渗出睫毛。
“你想堕落,什么时候都来得及。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人往低处走简直太容易了,就是一出溜的事。”乌善小把手搭在对方肩上,语重心长地劝诫,几乎忘了积分的事,“当你把世间最美好、珍贵、无价的东西,变成肮脏的交易,哪怕只有一次,人生也会发生质变。心里难过,就哭一场吧,男孩子也可以哭的。擦干眼泪,等开学了,去认识更多新朋友。”
慢慢的,小郭将头靠在他肩上,痛哭失声:“谢谢你,小小姐……我真的好难过啊……你肩膀还挺宽的……”
“不宽,怎么挑得起生活的重担?哭吧,没关系。”他轻拍男生的肩头,“这个城市可好玩儿了,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去博物馆里看古画呢。”
“好,我会去看的,我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嚎啕中,小郭随手用乌善小的长发来拭泪,不知不觉间,竟然把头套拽了下来。后者心里一惊,嘴里说着车轱辘话宽慰,同时悄悄把假发戴好,往对方手里塞了一片纸巾。
又陪男生聊了一会儿,劝导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乌善小准备离开:“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非常高兴。”
“姐姐,你别做这一行了。”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生活所迫。”他想了想,又说,“我最近在看书充实自己,很快就要换工作了。你早点休息——”
这时,响起敲门声,和一个低沉男嗓:“您好,客房服务。楼下漏水了,我进来看一下。”
第10章 搞砸了
小郭应了一声,绕过乌善小,毫无戒备地打开门。谁料,来人猛推他一把,接着闯进来反手上了锁。一开口,就把乌善小惊呆了:“小小,干吗呢,怎么不接电话?”
“啊?”他怔怔地看着对方,两秒后才认出,是温寒!
黑背心,银耳钉,两条大花臂。颈间挂着小指粗的金链子,W型的胡须显得沧桑而狠戾。仔细一看,似乎是用黑笔画的。
“小子,这是我老婆,怎么跑你屋里来了?”温寒嘬了下牙花子,阴恻恻地瞄着小郭,“说吧,怎么解决,联系你学校?还是你爸妈?或者,破财消灾?”
“小小姐,你……仙人跳?!”小郭登时明白了什么,五官扭曲,几欲崩溃,“你跟我聊这么多,只是在拖时间,然后、然后勒索我?!”
“不,我根本就不认识这男的!”乌善小头脑发懵,飞速思索对策。温寒为什么这样做?大半夜不睡觉,装成二流子来拆台,为什么?!神经病啊!
小郭神色凄楚,缓缓摇头:“可是,他都知道你叫小小。”
“弟弟,你听我说,他肯定是瞎猜的。”乌善小指着温寒急切争辩,“或者,是他偷听我们说话!你放心,这不是敲诈!”
小郭警惕地慢慢后退,同时把背包抱在胸前,护住自己的钱。
“老婆,你敢说不认识我?你身上我哪儿没看过啊?我还知道,你大腿上有个疤。”温寒邪笑着,流里流气地撩起乌善小的黑裙。后者躲闪不及,露出了腿上的疤痕。
“骗子——!”小郭终于确定二人是一伙的,心碎地大声嘶吼,蹲在地上抱住头,“女人都是骗子!为什么要这样,你拖时间就拖时间,装个屁的人生导师!太可恶了,我都被你感动了!”
“不是这样!”乌善小迅速开门,一脚把温寒踹了出去,“草,你搞什么?!没这么开玩笑的!”
后者轻浮地笑了,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朝屋里喊道:“小子,我老婆求情,今天放你一马。以后,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滚!”乌善小咬着后槽牙低吼,狠狠摔上门。关闭前的一瞬间,温寒居然探进胳膊,一把拽掉他的假发,一头清爽干练的短发暴露无遗!
这一幕,正被小郭看在眼里。他惊恐得连连后退,扶住窗台:“你,你真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你甚至都不是女的!”
“弟弟,其实我是有计划地来拯救你,我没失足,本是个卖冰淇淋——”
“出去!滚!”小郭面露嫌恶,抄起拖鞋朝他砸来,“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好好好,我走,你冷静冷静。”乌善小悻悻地挠了挠头,长长哀叹一声,离开了房间。
完了,砸了。
他精心布局,筹备了一天的“堕落灵魂拯救计划”,功亏一篑。那只恶狼,果然是来找茬的!
他重重地迈着步子,走到对方门前,抡起拳头就要砸门。却发现门已然半开,正静候他的光临。
他侧身闪进去,循着水流声走进浴室。只见温寒赤身站在花洒下,正用澡巾搓去手臂的纹身贴,耳钉和金链子也摘了。
热水淋在结实的小麦色肌肉,沿着硬朗柔韧的线条滚落……各方面都不赖嘛,怪不得能被仙女姐姐点化。
乌善小捶了下门,在氤氲的水气中破口大骂:“温十,你tm有狂犬病吧?!砸场子有意思吗?”
“有啊。”男人淡淡回应,头也不抬继续搓澡。
“你——”
“我在帮他,”男人打断他的话,抹了把脸,冷静而笃定地叙述,“经过这一次,他才会对陌生人产生戒备,意识到社会的阴暗面,受益终身。不然的话,他还傻乎乎地以为,小卡片上的都是你这样内心纯良的小姐姐。总有一天,他会遇见真正的仙人跳,被坑得很惨,一蹶不振。”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坏?”乌善小尖锐地诘问,“他现在都要伤心死了!你听听,还在哭呢。”
“我就知道。”温寒关了淋浴,用浴巾在健硕的躯体随意拂了拂,又往腰间一裹。他走出浴室,拿起酒壶,四下看了看,随手把酒洒在窗台。
弥漫的酒香中,他朝乌善小勾勾手。后者眉头紧锁,凑过去看,见这一滩酒迹里似有几缕雾气变幻缠绵。
“我不想看魔术。”乌善小撇撇嘴。
“想一件当前正在发生的事,就能从中读出它的最优解。这个解,一定能使利益最大化,但不一定让人快乐。让那小子被社会毒打一次,就是他失恋这件事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