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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一个字,我写一个鬼故事

作者:背着蛋壳 时间:2023-06-01 12:22:35 标签:背着蛋壳

  老者微笑不语,缓缓揭开食盒最后一层。

  竟然,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蒸咸鱼!

  咸鱼的腥阵阵传入鼻中,还有一股子臭味儿。

  连盛器,都只是一个粗瓷大碗,碗边还有一个豁口。

  年轻人有些愣住了。

  这就是“宇”?难道爷爷将“鱼”错念了尚声?

  “仰吾,这个‘宇’,本义即屋檐也,是一个家的象征。当初我白手起家,每日只以咸鱼送饭,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做了两淮盐课大使。我曾经发誓,以后终身再不食咸鱼,要过最上等的生活,住最精美的宅子!花了足足七万八千银两,方造就的这个宅子,耗费多少工料和时日!但没想到,这象征我一生辉煌的良‘宇’,却被你,一个冲动,捐了出去……”

  年轻人一听,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

  他立即起身离座,噗通跪在老者面前。

  “爷爷,是孙儿不孝!”

  老者长长叹了一声,又转而呵呵朗笑。

  “如果不是你当年捐它出去做了食品厂仓库……那十年浩劫,这里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哪还能有现在这个机会——重新修葺了旧貌,成为礼遇上宾的美食圣殿?所以,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闲宇”翻身!哈哈哈……”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释然而笑。

  次日清晨,庆云堂的服务员前来打扫,惊讶地发现,明明前一晚摆放整齐的座位,却有两个椅子凸在外面,而擦干净的圆桌上,还有些许吃剩的虾壳和鱼骨头。

  92.尽

  “苏大人……”

  半梦半醒间。

  苏轼恍惚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他努力睁开眼。

  纱帐外,小轩窗边,有一个淡淡的人影。

  他支起身来,揉了揉眼——不是梦!

  月下的妆台前,的的确确坐一个女人,就是他亡妻,王弗!

  “夫人,是你?”

  他来不及穿鞋,赤足向她奔去。

  “不!苏大人,是我!”

  说着,女人向前挪一步。

  抬起一张脸,缓缓凑到苏轼面前。

  她披了一件黑色的长斗篷,衬得一张脸,白得有些突兀。

  奇怪,这容貌,明明就是自己的夫人!

  她却怎说不是?

  更奇怪的是,她五官虽没有丝毫改变,但头发和眉毛却都是金色。

  她身上,还透一股幽幽淡香,似是麝香、梅片、白檀,又混合了些许桐油香味。

  倒像是……墨香!

  苏轼一惊,完全清醒过来。

  “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大人,我是您亲手所制的一方墨锭呀。”

  女人浅浅笑了,执了苏轼的手,牵着他走到书桌前。

  苏轼恍然大悟。

  半年前,他确实自制过一块墨锭。

  墨锭上,还亲自画了已故夫人的像。

  “哦……可是,你怎么会……”

  “大人,我深知你思念夫人,才将我画成她的模样。可是,人会亡故,墨亦会消殒。你我,也终须分离。我此次现身,是特来向大人您,辞行!”

  苏轼低头一看。

  书桌上,那块墨锭,只剩下最后一截。

  金粉描绘的夫人,只剩下一双眼睛。

  一抬头,正如面前的女人,动人的一对明眸。

  苏轼愣住了。

  怎么!连她也要走?

  两行清泪滑落,滴在宣纸上,化作涟漪。

  女人的手指,伸过去,轻轻拭了苏轼的泪水,又将这沾了泪水的手指,触着一方砚。

  纤纤素手,旋磨间,砚中墨色渐浓。

  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像是伴着研墨动作,奏出一个又一个圆。

  顿时,满室墨香盛放。

  而描金的容颜,便渐渐,消溶墨色之间。

  最后,女人浑身化作一潭水墨,映照了窗外戚戚月色,是一轮墨色的圆。

  屋中,只剩苏轼一人。

  方才一切,恍如梦般,但砚中,水墨荡漾,真真切切。

  他沉思片刻,举笔,浸透了最后的墨汁,挥毫写下——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 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词写罢,恰好墨尽。

  但这墨语,却永传诗香。

  人,缘尽,是缺憾。

  而墨,只有尽,才是圆满。

  93.七

  明明是七月里。

  外头热得像个火炉。

  但屋里,凉风阵阵。

  香案上,供着阿如母亲的遗像。

  烛火里看着有些阴森。

  母亲的笑,好像,总有点诡异。

  谁也不敢哭。

  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阿如抱着才十四个月大的儿子。

  她挨着丈夫坐在凳子上,明显感觉到丈夫结锡箔的手,有点发抖。

  夜半。

  钟声敲过十二下。

  突然。

  屋内所有的灯光一齐抖了几下。

  同时,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妈……你是吗?”

  阿如连声音都颤抖了,她盯着房门,但看不出什么异样,也无人回答。

  只是,怀里的儿子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但只有一声!

  儿子好像中邪了似的,开始格格格发笑!

  这笑,阿如见过的。

  她之前忙着上班,儿子都是交给母亲带。

  每个礼拜周末她回来娘家要抱儿子,儿子总是会哇哇大哭。

  但是母亲过来一抱,他就会破涕而笑。

  那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阿如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眼快要冒烟了。

  只听儿子格格格的笑,突兀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比任何哭声,都要恐怖。

  今日,是断七。

  照说,每做一个七,往生者就少去一魄。

  断七之时,七魄尽泯。

  往生者,也就真正地离去,得到了超度。

  可为什么?

  阿如已经做到第七个“七”,母亲却好像还是阴魂不散呢?

  难道是幻觉?

  她转头看向老公,老公也煞白了一张脸,锡箔抖落一地。

  显然,他也觉得不对劲。

  “阿如……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咱妈……还有啥心愿?”

  阿如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

  突然,啪一声,屋内灯火全部熄灭!

  阿如吓得尖叫一声。

  老公也猛得倒吸一口气。

  黑暗中,怀里的儿子突然咿咿呀呀地说了两个字——

  “阿……门!”

  阿如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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