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字,我写一个鬼故事
青灰色砖石,阴阳面对比强烈起来,突显了苍白,又笼着一层昏黄光晕。
四周,透着一股焚烧气味,好像摧毁它的火焰近在鼻尖。
他赶紧从包里拿出颜料盘,挑了几支颜料罐。
笔刷沾了水,再浸润调好的色彩,刷上画纸。
砖石瓦砾,浅浅青灰。
又换笔扫上厚重霞红,略带渲染的艳,又保留斑驳旧质。
“……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声音突然自空旷中响起。
朱大白一愣。
奇怪,这声音不是他的,却发自他的嘴里!
“谁?!”
这次倒是他自己的声音。
“础石森开张,露阙屹相向……”
那声音又响起,像是他的嘴巴在喃喃自语,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就在这时,朱大白觉得好像有人控制住了他的手,执那画笔挥洒出去!
一道柱子,从础石拔起。
笔过之处,台阶延展上去,雕梁画栋一一纷呈,琉璃瓦顶澄黄耀眼。
朱大白惊呆了,手无法控制地画着那些无中生有的雄伟宫阙。
未几,整个享殿,竟栩栩如生,再现纸面!
最后,落款“厚熜”二字。
“啊?陵墓兴建者——明武宗朱厚熜!”
朱大白失声叫起来,“皇上……咱们也算是自己人吧?您您您为何没事上我的身?”
“唉……你看,朕辛辛苦苦造了二十多年的显陵,气势何等恢弘!想不到就这样断送在茹毛饮血的鞑子手里!”
那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鞑子的时代早就过去,民国之后,又有新中国成立。咱们大明江山,只剩下这些皇陵残迹,也终沦为观光胜地。您……您老怎么还是念念不忘呢?”
朱大白一边嘴里劝着,一边双手摸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把这位老祖宗“请”出去。
“没道理啊!朕特地请何半仙率文武百官在松林山上寻了很久,才终于选得这方风水宝地——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都占全了!前有明塘聚气,后有照壁藏龙,还有九十九个山头朝拜此地,更铸九十九条龙与之对映,保证能使大明江山永存!可怎么会……”
“风水宝地?他说了你就信哪?不说何半仙话中真假,就说改造皇陵这事儿——耗费大量民脂民膏,殉葬无数百姓性命!民是国之础石,础石尽损,国焉能不倒?而投入的几百万两白银,经过层层盘剥,有多少进了贪官的私囊?最后真正用于建造陵墓的,可能还不足三分之一!更何况,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就为了自掘一个偌大的坟,何来经济效益?还不如投资国防,加强边疆军力!”
朱大白说得兴起,倒也渐渐忘记了害怕。
“呃……竟是如此……”
那个声音转而悲凉,朱大白只觉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微微发颤。
“唉!您要是当初头脑清醒策略正确,那说不定,我还能帮着打理打理江山社稷!不过……现在嘛,我只能帮自己打理打理小小的画廊啦!”
朱大白说完,本想哈哈一笑,却忽地身体一软。
手中的笔,落在地上。
那声音,带着他的身体一起,跌坐在空空础石之上,萎靡在华丽废墟构筑的世界里。
124.晶
“荆轲!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一声怒吼传来。
我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头发。
转身一看,原来是樊於期。
我来不及开口,只吓得浑身发抖。
他一只手里提着自己的头颅,空空的脖子潺潺冒着鲜血,另一只手紧紧拽着我的领子,掐得我透不过气来了。
“樊将军……我自己也死得惨啊!再说这主意也不是我出的,是田光授意我来找你,要拿你人头去献给秦王,骗取他的信任呀!”
我好容易掰开他的手指,委屈地替自己伸冤。
樊於期手里的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他出的馊主意!走!找他算账去!”
于是,我们两个飘飘荡荡进了枉死城,一路寻田光去。
见了田光,还不等樊於期开口,我忍不住悲从中来。
“田兄!你,你害得我们好苦……”
田光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他的脖子上碗大的伤口还向外翻着,微微发白,有点流脓。
脑袋晃晃悠悠,一副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
“荆兄、樊将军……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啊!我也死得冤枉啊!……要怪就怪太子丹!”
他忿忿地捏了拳头,眼神中有着不敢流露的怨毒。
我一听,也觉有理,当初要不是他逼着田光来找我,也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
“哼!是得怪他!先是怕你泄密就逼死了你,接着又逼死樊将军!而我说了要等高渐离一起出发的嘛,他偏偏不容!派了个不成气候的莽夫秦舞阳跟着我去刺秦王!结果把我也害死了!”
“对对对!依我看,秦王一定会将太子丹千刀万剐!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
田光连连点头,差点把头点得掉了下来。
于是,我们三个蹲在奈何桥畔,一边等太子丹,一边抱头痛哭。
没过多久,太子丹就来了。
他竟然哭得比我们还凶!
“呜呼!三位爱卿……我死得好惨啊!荆卿刺秦失败,父王便亲手将我杀了向秦王谢罪!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不都是为了大燕国嘛!他怎能这般对我啊!呜呜呜呜……”
“哼!你是咎由自取!”
我们三个异口同声。
“啊?连你们也怪我!我我我……”
太子丹这下傻了眼,哭也不敢哭,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
“啊!对了!这事都怪秦舞阳!是他胆子小,见了秦王就瑟瑟发抖,让那老贼起了戒心,结果功亏一篑!否则诸位又怎会白白牺牲性命?”
“不能怪我呀太子!”
就在这时,秦舞阳的声音自我们背后传来。
我们一回头,只见一人满身血污,脸被刀斩得血肉模糊,但毫无疑问,是秦舞阳没错。
“诸位有所不知,本来咱们这个‘图穷匕见’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呀!都怪徐夫人那把匕首!”
“为什么?!那把匕首是我用一百金购得,声称‘天下最锋利的匕首’哇!”
太子丹一脸疑惑。
田光也忍不住发问:“就是啊!而且刀刃涂了天下最毒的药汁,只要能蹭到分毫皮肤,就足以立刻取秦王性命!”
“就是因为如此呀!”
秦舞阳恨得血脉膨胀,鲜血不停从他身上飙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那匕首乃天地寒气之结晶,又浸透了剧毒药汁!秦王殿上,烛光一照,刀刃的晶光便即刻从那副地图中透射出来,根本挡不住啊……因此我才会吓得发抖!你们看,这可不是得要怪那徐夫人的匕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