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屿在建材市场里收获颇丰，随后又进了隔壁的农具店，挑了些趁手的工具。完事后并不逗留，和秦随风前后脚出了门就要离开。
　　上车前，走在后面的秦随风却注意到了窥视的目光。他敏锐地随之扫去，在建材市场斜对面的杂货店二楼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一双隐约露出的稚童的眼睛，不过那很快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压了下去。
　　画面只是一闪而过，秦随风却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恐惧、紧张、好奇和渴望融合的复杂情绪。秦随风自诩见多识广，却未曾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甚至它们还出自于一个孩童。
　　林念屿启动车子，却发现秦随风迟迟没有上车，他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秦随风抿着唇，“没什么。”说完就动身上车。
　　林念屿顺着他原本的目光，看到了糊满报纸的玻璃窗，还有其中刻意露出的一点空白。
　　应该是躲藏在其中的幸存者。
　　林念屿了然地收回视线。这种小心翼翼、杯弓蛇影的幸存者他见识过太多，这种如履薄冰、身不由己的生活他也体验过太久。
　　早已见怪不怪。
　　回来是林念屿开的车，他凭着记忆来到了一家还算顺路的加油站，之前有路过附近但由于急着赶路便没有特地停下，这回倒可以碰碰运气。
　　幸运的是，虽然加油站里的汽油所剩无几，柴油倒还剩下不少。林念屿购置的发动机以柴油为主，也是提前考虑到这点。
　　他从空间里取出了油罐，秦随风帮着灌油。
　　油罐的金属外壳反射着灼灼日光，秦随风盯着不远处的一块光斑，突然问道：“林念屿，末世就是这样的一成不变？永远的躲藏、逃跑和无止境的死亡吗？”
　　林念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男人，他有千言万语可以诉说，开口却只是叹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也没看见过不一样的世界。”
　　“连你也不曾看到过新世界么。”
　　秦随风喃喃，他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竟然流露出隐约的迷茫神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是在他身上前所未有的脆弱感。
　　林念屿怔住，意识到秦随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但看着对方此刻的模样，安抚男人情绪的迫切竟然压过了他被窥探到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逃避。
　　他将油木仓往边上一搁，从附近的地里挖起一把沙土，双手交握着包裹在掌心，又快走几步回到秦随风身边，将胳膊伸到男人面前，歪着脑袋看向对方。
　　“我不能保证未来一定会有美好的新世界等待着我们，但我想说……”
　　林念屿缓缓摊开双手，粗拙的沙石中骤然探出一抹稚嫩的绿意，新芽快速攀升，绽放出第一朵柔软的花。嫩黄色的花瓣与这个灰暗的、荒芜的世界格格不入，或许被灼热的阳光晒上几时，它便会奄奄一息。可它偏偏这样倔强地迎头闯了出来，拥抱住这个有些奇怪的世界。
　　“希望永远都在。”


第64章
　　秦随风将花收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这看起来很是娇弱的植物, 只敢用纸巾将它轻柔包裹，再喷上些清水，小心翼翼地放在车里晒不到阳光的地方。
　　林念屿将他一系列的动作纳入眼底, 主动问道：“要不然我帮你收到空间里吧？”
　　秦随风摇了摇头，“不需要。”
　　他大致清楚林念屿的空间收纳原则，即使脱土后的植物可以进入，他依旧不希望这朵小花被纳入其中。
　　他希望赐予它更多的意义。
　　林念屿点点头, 也不多劝。末世中，许多人都需要一些可以视作信仰的东西作为支撑, 前有抱着柠檬盆栽大杀四方的旅人，再多个抱花的秦随风，也不奇怪。
　　林念屿被自己的联想逗到。为了不叫秦随风害羞, 他只能左手握拳，抵住唇角的笑意。
　　白色SUV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安静中，一路驶回了学校。
　　返回学校后, 两人一起回了宿舍。林念屿挑了个花盆，帮秦随风将花种了进去, 和自己的绿萝摆放在一起。
　　嫩黄色的花瓣在吸收了灵泉水后，更加生机盎然。
　　他本来是想从空间里随便找个种子的，结果抓起一把土，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些根系残余，顺其自然地就催生了“原住民”。
　　花的模样很大众, 叶子是肉质的针形，边上还有几个未开的花苞，林念屿看着有些熟悉, 一时却叫不上名来。
　　安置好秦随风珍贵的小花后, 林念屿也忙起自己的正事。
　　两人一起下到二楼。
　　在林念屿的要求下, 这层的房间已经被清空，桌椅和床架都拆分后腾到了架空层。在清理干净房间后，林念屿拿出了刚才淘到的PVC管子，告诉秦随风他拿这个改造成作物水培工具的打算。
　　受限于空间大小，他在末世之前只能先囤上最紧缺最不能少的物资，比如房车、发电机和燃料等。食物自然也是不少，但都是在精准计算下采购的。现在多了三张嘴，空间里的食物倒不至于不够，却也要为更久的以后考虑。
　　好在林念屿未雨绸缪，了解灵泉水的特性后，特地又买了许多不占地的种子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空间里的种子不仅量大，种类也很繁多，基本报得上名字的，不拘种植难易和条件要求，都先囤齐全了。
　　同时他也备了不少水果种子，虽说吃剩的水果也可以留籽育种，不过现在杂交出来的水果种类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碰上什么无籽西瓜无籽葡萄。
　　秦随风并不知晓灵泉水的具体情况，他只知道作物水培不仅需要水，还不能缺少营养液。不过既然林念屿有这打算，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两人取了工具，在PVC管身划了一条直线，在线上隔着相同距离，一个个地挖开口子以供到时候作物的生长，最后再将诸多带孔的PVC管相连接。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地面上才铺设好了平行着的一根根PVC管，每根管子两侧都通过三通管件或者弯头和切割下来的短管与其它管子相连。
　　这样的话，只要将入口处与水箱连接，往里加水后，整个房间的作物都能受到滋润。
　　如果确认水培可行，林念屿还打算让金维帮忙做个高级点的储水箱和水循环系统。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林念屿未曾试过大规模的水培，目前还是要先看看灵泉水是否能挑起重担。
　　两人弄得热火朝天，还是林婉来找他们吃饭了，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林念屿站起身，闻到了从食堂传来的饭菜香。他皱了皱鼻子，回头对两人笑道：“今天肯定有川菜。”
　　他将冰柜取出放在了食堂里，同样还有一些食材，省得林婉每日下厨前还要先找他拿东西。正因为此，每日吃饭时都有了些小惊喜。
　　林婉点了点他的鼻子，“就你馋，今天做了水煮鱼片。”语气带着嫌弃，嘴角噙着的笑容却很宠溺。
　　是其乐融融的母子相处画面。
　　林念屿余光却瞥到了一旁沉默摘手套的秦随风，他心弦微动，连忙拽了对方一把，“走，咱们吃饭饭去！”
　　秦随风一时不察，被他扯了个趔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将摘下的工具手套往边上一搭，到底是顺从地由林念屿拽着走了。
　　林婉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得欣慰。
　　末世的夜格外深。
　　大家也没有什么娱乐手段，吃了饭便各回房间休息。
　　林念屿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从阳台望出去，天空中缀着点点星子，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溶溶夜色中，远处黛青色的山体轮廓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有一种朦胧婉约的美。
　　若不是世界天崩地坏，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度假休闲、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将阳台门关上，打开了室内的空调。待室温停留在一个舒适的状况后，他拿出了那枚从女寝获得的白色晶核。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秦随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掷地有声道：“你用，我在旁边守着。”
　　完全杜绝了林念屿的摇摆。
　　林念屿自然不再推却，他将白色晶核握于掌心，闭目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