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吴宏知道我不明白,放慢语气说:“没有第二批同志,任务开始就是孙林涛一个人完成。所以我说他留下这弹壳就说明情况非常严重了!”他继续解释道:“因为只有在深陷危险、甚至已经牺牲了,我们才会派出第二批同志对他进行寻找,他清楚组织一定不会置他于险地而不顾的,今天我们能出现在这里不正是为了营救他吗?”
我渐渐听明白了,声音颤抖着说:“你是说,小叔在去湖边之前,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很可能回不来了?”
吴宏的脸色凝重地怕人,他语气低沉下来,说:“是的。我想孙林涛同志去的时候已经从其他渠道获知了一些情况,料想这一去可能有牺牲的危险。”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求真相的道路!只是为了警示我们后来的同志这种极大的危险,才特意假托辟邪留下弹壳作为信号。因为他清楚,如果后面的同志来到这里,一定已经清楚地了解了这弹壳的意义,必然产生十足的警惕,这样就保证了其他同志的安全。”
吴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正是因为看到这弹壳才明白孙林涛同志的行踪,并知道后面任务隐藏着重大危险。”
我还是有些不解,问吴宏:“小叔不是认识罗耀宗吗?让罗耀宗告诉我们这种危险不就完了?”
吴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他说:“这就是情报人员的智慧了。因为孙林涛同志知道,只有我们自己的同志才会知道这弹壳的含义,如果是其他敌对分子,只会对这寻常的弹壳视而不见。如果按你的做法,万一来到罗耀宗家的不是自己的同志,这样不明真相的罗耀宗道出这个情况,只会暴露孙林涛同志的身份,同时让敌人获悉情报进展,破坏了我们的工作。”
我这才释然。没想到一枚小小的弹壳凝聚着小叔如此缜密的心思,我似乎又看到小叔明亮而机警的眼睛,同时又感受到一种沉重的悲壮:小叔得怀着怎样的忠诚和勇气才能毅然走上这条充满艰险的死亡之路!
吴宏看我眼睛湿润了,刚要张口说什么,突然似乎听到了什么,迅速把手指伸到嘴边,示意我安静。
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几秒钟,我就清楚地听到,我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们身后。
吴宏指指路边的一片灌木,示意我躲到那里面去,他跟在我后面隐藏起来,准备看看来者何人。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实在想不出来这山野之间到底是谁会在这么短时间跟踪过来,想来想去只能是罗耀宗了,这村庄里除了他之外再无别人,不过他已经表示不跟我们去湖边了,现在跟来到底所为何事呢?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吴宏突然拽拽我的衣角,我抬头向着后方望去,果然,罗耀宗气喘吁吁地快步向这里走来。
我们站起身来,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慢慢走到面前。罗耀宗看到我们后,似乎一下子被抽尽了力气一般,扶着腰半天没有说话,眼见累得不轻。吴宏在一般居然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一点也不着急。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吴宏开口了:“老罗,你怎么跟来了?”
罗耀宗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听了这话又露出那熟悉的表情,他挠挠头说:“上次……你们那同志让我引路去湖边的时候,我就没有同意。现在人找不到了,我心里……不安生啊!这地方我虽然不怎么敢来,但没出事之前还很熟悉的,小径小塘的不少,一般人肯能转着转着就晕了,迷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这几个月脑子里总闪过你们同志的样子,多好的后生啊,精明强干、知书达理,就怕是……”罗耀宗眼神复杂地看看我,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便说:“没关系。老罗,你说就是了,我们也估计我小叔凶多吉少。”
罗耀宗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看了我一眼,说:“原来是你小叔……我说怎么有些像。”然后侧脸望了一眼吴宏,说:“也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总觉得,这事和我有关系。我要是……跟着去了,兴许……兴许情况能好点?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这么重要的同志,有责任啊我……有责任……”
罗耀宗显然十分的悔恨,看来这老实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自己很久了,我看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形容憔悴的样子,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同情:让这个老母亲还独自在家的人陪我们去那凶险的地方是不是太残忍了?罗耀宗显然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这次下定决心陪我们前去的,我是不是应该阻止他?
当然,是不是应该让罗耀宗陪同我说了不算,这得吴宏决定。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他,看他怎样定夺。
吴宏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他看看罗耀宗,问:“那你跟来的意思是……”
罗耀宗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他咬了咬牙说:“我想过了,这次一定带你们过去,既然两位部队的同事都来过这里,说明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上次我没有帮上忙,这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你们上次来的同志替我照顾了你们上次来的同志替我给我娘擦过背,我娘很喜欢他,这次的事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她也同意。不过我不能在湖边过夜,得回家伺候老娘休息。”
吴宏点点头,上前和罗耀宗重重地握了一下手,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晃晃头,我们都笑了。吴宏语带感激地说:“谢谢你,老罗!我们不会给你带来过多麻烦的,只要带到地方,你随时可以回去!拜托了!”他把目光转向我,说:“我们到了地方之后,就让老罗回去,不要过多陷入我们的任务,太危险。”
我心里一阵温暖,吴宏在征求我的意见,看来他已经把我当做这个队伍的一份子了,我重重地点点头,说实话,我也支持让罗耀宗置身事情的边缘,不要让这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吴宏重新站到道路中央,对我和罗耀宗说:“老罗,我和你走前面,小孙你在我们偏后点的位置,不要离太远。注意留神身后有没有情况。”
我点点头,三人重新走往湖边。
我听见吴宏一边走一边问罗耀宗:“老罗,刚才关于湖边闹鬼的情况,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的吗?这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是不是就是因为接二连三闹鬼的原因?”
罗耀宗迟疑了一下,目光凝在一处,轻声说:“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我看到罗耀宗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情况可能很严重。果然,罗耀宗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景富和小栋并不是仅有的两个死后出现在水中的,后来困龙湖陆续又淹死了几个人,其中又有两个被看到尸体重新出现在湖中。人们纷纷猜测这困龙湖中怨气堆积,能驱使死人变成厉鬼,其他死的人想必也变成鬼魂了,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村中有了这种传言,自然就引起了恐慌,一群群的人匆忙地逃命去了,人们不管拖家携口,纷纷离开这里。不知道谁说如果这事说出去就会遭到厉鬼追杀,吞噬到家中所有人,所以人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半个字。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家胆大的村民,因为老人年岁已大,不愿离开故乡,像我一样被迫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