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吴宏情绪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有我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对他的挥手视而不见,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站在原地,大颗大颗地泪珠涌了出来,簌簌地落在地上。
吴宏拍拍我的肩膀,用细微的声音说:“别难过了。弄清楚情况,才能报仇。”
“报仇”两个字像子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脏,一瞬间我就回过神来:对,只有完成任务,才能找到害死小叔的敌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让日本人血债血偿!
我机械地跟着吴宏走到大殿中,沈逸之指指竹椅让我们坐下,他看了我几眼,稍稍放心了些,才开口说:“情况不一定像我们想象的一样,大家不要太难过。小孙,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下任何结论都为时过早。刚才我没有告诉你们,忠国回到隐藏卡车的地方去看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车上的东西都在。我想这至少说明这寺庙附近范围是没有什么敌情的,不然我们的汽车早就暴露了。按照当初的计划,忠国开车去小吴通知我们的地方找寻线索,找到了这军旗。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在哪里找到的,不过看旗帜的样子,应该是浸泡了比较长的时间了,因此我想这条线索应该和山下困龙湖有关。”
“我提个建议,我们不妨两条线推进。忠国和小钱去村中困龙湖继续探查,有小钱在,说不定能够找到更多线索。剩下我们三人留在这里,弄清楚方巾的暗语,这两条线随便哪条出现突破,都是难得的成功。唯一的不足,就是我们的力量分散了,容易造成危险,你们的意思呢?”
刘忠国只想了一下,就信心十足地说:“我觉得没问题。不过小钱得提高警惕,我想不经过罗耀宗,直接去到困龙湖了解情况,所以他必须紧跟我才行。不然我怕有危险。不过如果这点做到了,我想不会出什么事。”
吴宏说话了:“会不会太危险了?”
沈逸之皱着眉头,微微颔首道:“无奈之举啊!现在我们人手不够,这事情不同以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小钱是水文方面的行家,是一定要去困龙湖看看的。能发现什么最好,不然他涉险一路赶来就没有意义了。况且路途劳顿,还让他吃了这么多苦。”他抬头看看钱竞成,眼神中透出一丝遗憾:“还是那句话,让你受委屈了,小钱。不过你可以放心,有忠国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小吴他们已经去过一次,除了事情比较奇怪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危险,虽然我们不知道那女人离开寺庙后去了哪里,不过不会有这功夫去村子中加害你们的。当然还是要小心谨慎,忠国的身手你尽管放宽心。”
钱竞成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怕意。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十分的镇定,说:“我不怕。来的时候都和我把情况说清楚了,沈处长,你就安排任务吧!”
沈逸之赞许地点点头,打着手势说:“按照刚才小吴告诉我的情况,我们都认为在困龙湖那里绝对不能下水,谁都不知道湖中有什么东西,很明显湖中隐藏着极大的危险。我建议你们重点观察湖边有什么异样。小钱,你的任务就是注意困龙湖有什么在水文方面特殊的地方。我们不懂这个,只能在蛛丝马迹中发现线索,但你应该能够看出内在的不同,甚至可以搞清楚原因。真的做到这点的话,对于发现真相就有着重大作用!”
他转头对刘忠国嘱咐道:“你我就不废话了吧?只要不给446丢脸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刘忠国深谙沈逸之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你就放心吧,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起誓,保证完成任务!”
这次可不是玩笑。我看见刘忠国神色严峻、表情庄重,这句重若千钧的誓言出口的时候,显然带着他无比的信心和勇气,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我隐约地感到有些悲壮。不过,别说是钱竞成,连我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此去一定万无一失,必要的时候,相信刘忠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证任务的完成——当然,也包括钱竞成的人身安全。
吴宏在旁边不再表态,如果说刚才他还带着一丝担忧的话,现在估计也对此去持肯定态度了。我私下猜测,估计沈逸之此举还有其他考虑:毕竟我和吴宏已经在困龙湖呆过几天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抛却安全因素,重去困龙湖很容易陷入思维定势,估计不会再发现什么新东西。钱竞成和刘忠国则不同,除了吴宏的描述,对于困龙湖一无所知,看似是劣势,其实反而变成发现新线索的有利条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但是心里还是感觉自己考虑问题周密了许多,暗自也有些欣喜。
沈逸之交代完了他们两人,重重地握握刘忠国和钱竞成的手,深情道:“出发吧!一天之后回来,时间有些苛刻,尽量搞清楚。我相信你们!”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不过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刘忠国显然知道意思。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来到旁边的麻袋旁,抬手拿起来放在肩上。示意钱竞成跟上自己,然后回头冲我们挥挥手,大步迈出门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沈逸之一直站在门后,目送着他们走远,才回头对我们说:“走,去大殿,我们聊聊这图,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们一行人走进大殿,坐到几把竹椅上,吴宏和我围拢过去,重新把沈逸之手上沾水的方巾看了个仔细,老僧刚才已经把精力耗费的差不多了,此刻闭目养神,在地上的蒲团上打坐起来。
方巾上图案枝节并不多,只有几条大概的线路,有的还重合在一起,要么就围拢成一个封闭的区域,细细地看来的确不是地图的样子。上面三个显眼的小圈排列成一个三角形,但并不等边,换个角度,又好像三点罗列成一个弧面,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吴宏拉过竹椅后一直盯着手中方巾的描图,久未发言。沈逸之直指上面的三个圆圈说:“我觉得这三点似乎和这些纵横的线并不是一个平面上的,线路交叉的地方不是在圆圈周围而是直接穿了过去,是不是说明这三点可能不是在地面之上?”
吴宏听了默默地点点头。我已经头昏脑胀了,方巾虽然也是纹路复杂,但是比我们捡到的那块要简单多了,反而越看越让人感到单调无比,索性不去看它。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不在地面上,应该就是在地下了。”吴宏提出自己的一个看法,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院子中说:“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机关,找起来可很费事的,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机关、埋的有多深,这工程说起来也很浩大啊!难道还把这里掘地三尺?凭我们三个人……”他斜眼看看一旁静坐的老僧:“我觉得没什么希望。”
沈逸之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仔细地又看了几眼手中的方巾,一下站起身来,踱出大殿。我和吴宏连忙跟了上去,沈逸之问吴宏:“你觉得这三点是什么样子的机关呢?是不是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吴宏摇头:“我觉得这三点不会是问题的核心,如果这三个地方埋藏着什么宝物或者情报,那女人在老僧面前装模作样没有意义,因为他也不知道地下埋了什么东西。这些先放一边,现在有个很实际的困难,虽然这里有四个人——”他嘴巴一努,指指大殿内老僧:“却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些力气,要想把这里翻个底朝天,简直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