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无限]
林随意扭头又去看仍旧保持蹲身姿态的应朝霞,因为白天的时候他曾从应朝霞手中逃脱过一次,所以今晚看见她,林随意是有想过再跑第二次的。
但这里并不只有应朝霞,本就不高的逃亡的概率瞬间拉到最低,林随意感觉到一丝绝望。
他向窗外眺去,那么方虔看到的黑影在哪里?
视野里,狂风呼啸,小院里的大树树枝摇曳,再往远一点,弯月挂在天空,浓云蛇一样缠住月亮。
在哪?
应朝霞还在窗台下蹲着,方虔看见的凶煞在哪?!
“林随意!”
方虔突然一声,他这一声比之前几次的叫喊还要大声还要着急还要恐惧,“进来了!!!!!”
林随意:“?!”
在哪?!
他的视野里确确实实是没有方虔所说的黑影,但林随意丝毫不怀疑方虔在说谎,也没有怀疑过方虔是紧张过度而产生幻觉。
因为就在方虔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后,他的嗓子就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像是被紧紧地勒住了喉咙。
林随意愣了下,随即冲到方虔边上,伸出手想要按住疯狂挣扎的方虔。
方虔挣扎得很厉害,连用作固定双腿的木板都被他挣扎的动作而蹬得老远。他双臂折叠过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
“咔……咔咔——林……林随意,咔咔……救……我……”
方虔眼珠子不断地向外凸,他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勒住喉咙。
但是什么东西,林随意不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视野里只有气息越来越弱,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方虔。
哪怕他伸手去摸,也是什么都摸不到,只有一团带着血腥的空气——方虔口鼻都已出血。
林随意想要扶方虔起来,可他去拽方虔的时候才发现方虔犹如千斤重,他拽得手指都没了力气都没能将方虔搀扶起来。
可明明他白天的时候还拖着人跑出好几里路。
这一刻林随意终于意识到,凶煞进屋了,但是他看不见。
而凶煞缠上了方虔,凶煞不会失手。
方虔要死了。
“方虔、方虔、方虔……”林随意竭力保持冷静,他不断替方虔顺气,企图用这样的办法缓解方虔的窒息。
“你告诉我。”林随意问:“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方虔。”林随意去掐方虔的人中:“你看见了什么?”
他太想救人了,把方虔的人中处的皮肤都掐出了血印:“是什么东西掐住了你?!”
方虔艰难地朝林随意看了看,这一刻的方虔也明白了什么。
林随意救不了他,林随意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动弹不得,身体好像被捏碎,他意识到自己生命所剩不多,满腔绝望:“是……s……”
咔嚓一声。
方虔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一切答案戛然而止。
林随意大脑一阵空白。
他看着方虔的身体软了下来,发愣许久后,他扭头去看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朝霞从蹲着的姿态改为站起,她站在窗户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身,很快地就没入了夜色之中。
随后风止,一切恢复原样。
林随意僵持着没动作,方虔的血溅进他眼眶里,视野是猩红的,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
在他第一眼发现应朝霞站在他身后时,就注定今晚不会太平。
林随意有想过自己活不过今晚,但他万万没想到死掉的是方虔,而他却还活着。
应朝霞出现在窗户后时,他呼吸了。
对影不见人的镜子也是他打碎的,怎么反而是方虔死亡?
是应朝霞发现了方虔活人的身份,还是方虔惹了凶煞?是应朝霞杀了方虔?还是凶煞害了方虔?
林随意试图回忆方虔在屋子里的所作所为,但方虔活生生惨死的一幕在他脑海里盘根,他呼吸都是迟钝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他想不起方虔到底在那间属于应朝霞的屋子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但林随意知道,他必须得缓缓,他是亲眼看见方虔死亡的目击者,他的脑子存有重要的线索,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宕机,对,他不能宕机,他得缓缓,得休息,他两晚没有睡了。
后续找凶煞还需要他。
林随意看了眼床,床上的被褥叠得很整齐。
这是楼唳的床,他满身鲜血不敢弄脏。
林随意只能坐在铺于地的被褥之上,挨在方虔的旁边。
他想了想,把方虔的脑袋拾回去,摆在方虔的身体之上。
摆好之后,林随意低头看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只是金花街的一个小厨子,说来别人或许不会相信,他这个小厨子没宰过鸡也没杀过鱼,都是他央人家给弄好的,现在他竟然捧着一颗人头。
林随意呆坐了很久,脑子空荡荡的,天大亮后他都没反应过来黑夜已经过去,危险已然离去。耳畔听见了脚步声也没反应过来有人朝着他所在而来,直到门被突然推开,他转头一看——楼唳终于回来了。
“林随意,你——”屋里的一幕让楼唳深深皱起眉。
“楼先生。”像是漂浮的身体终于落地,林随意人一歪栽倒下去。
他并没有完全落下,楼唳上前将林随意拉起来,之后打横抱起。
跟在楼唳后面进来的师兄郑析被屋里的场景骇住,他愣了很久,反应过来扑到方虔的尸体前,大喝一声:“方虔!”
“发生了什么!”郑析双目瞪大,仰起头去看楼唳怀里的林随意,他想去抓林随意,让林随意回答他的问题。
楼唳侧身躲过扑来的郑析,“人晕过去了,等他醒来再问。”
楼唳把林随意放在床上,叠好的被子被拽来盖在林随意身上,随后拿出丝帕去擦林随意脸上的血迹。
将整张丝帕都染红了也没能擦拭掉林随意脸上沾到的血,楼唳皱了下眉,对郑析说:“我去打水,别叫醒他。”
“我师弟死了!”郑析怒吼。
楼唳说:“他受惊了,他没办法回答你。”
“让他休息。”楼唳看着郑析:“他醒来后,你所有想知道的,我都会替你问。”
老头家里的井水混浊,楼唳走了好几家才找到干净的清水。
他坐在床边一点点替林随意清理血迹,清理完了,他把林随意的胳膊放进被子里。
楼唳静静地看着林随意的面容。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灼人,林随意掀了掀眼皮。
知道林随意将要醒来,楼唳站起身正要去让郑析进来,身后一道喑哑的声音:“楼先生——”
“昨晚发生了什么,给你五分钟组织——”
“楼先生,我好怕啊。”林随意焦急打断。
楼唳停住脚,他转身。
“我知道邪祟是什么了。”林随意面色还苍白着,目光紧紧地贴在楼唳身上:“我好怕你出什么事啊。”
楼唳蜷了下手指,“我没事,昨晚发生了什么?”
“楼先生。”恐怖的回忆让林随意脸色更加难看:“方虔他,他,他死了。”
“怎么死的?”楼唳问。
“我不知道。”林随意痛苦地垂下脑袋:“您进山后,我和方虔去了应朝霞借宿的家里,门上锁了,我们从窗户翻进去。我们看见屋里有衣柜有桌子,桌上摆着玫瑰,还有茶壶。方虔说梦玫瑰是吉,梦茶壶也是吉。”
休息之后脑子终于可以运转起来,夜晚的经历在脑海中放映好几遍,林随意回忆着,语气艰难:“有镜子,我发现镜子里不见影子,这是凶兆,我让方虔来看。我并没有得到方虔的回应,就是这个时候,我发现应朝霞回来了。”
楼唳拧眉。
“那个时候我还在呼吸,我下意识就想跑,趁着应朝霞开锁进门,我翻出了窗外,这个过程中我打碎了屋里的镜子,但我顾不上了,我让方虔和我一起逃跑。我们一直跑,一直跑到村口才停下来,方虔说我不一定会死,因为我们翻进来的窗户被我关上了,方虔说隔着窗户应朝霞应该没有察觉我的呼吸,但他也不确定,方虔说如果我能安稳度过夜晚我就不会出事。可这么等着太煎熬了,方虔让我去求您用清醒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