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狼
崖壁之下,传来巨兽吼声,声震索桥,很快又消散无声。
陆祁猛地惊醒,喊道:“打起精神来,天堑已开,我们冲出去!”
他身后的弟子大多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闻言,眼神浮现几分坚毅,他们咬紧牙关,决定同这群不死不活的怪物拼了。
“起剑阵!”
剑阵至少需五人相结,配合之下能越级诛魔。
但少年修者,气候未成,又灵力受阻,空有剑招……陆祁心底已隐隐清楚了结局,但这又如何?
难道打不过,便不打了吗?
御道剑门从来不是只有尊君一人护持,千百弟子亦有此愿。
“陆祁!”钟异之喊道,“你们怎么了?快放我出来!”
陆祁摸了摸袖中的钟鼎,道:“钟异之,我怕是没机会放你出来了。”
等到大难过去,长辈们收敛尸身,看到了钟鼎,一定能发现端倪吧。
陆祁笑了笑,也好。
机甲傀儡骇然冲来,一掌击来。
钝痛自胸腹传来,陆祁摇晃了几下,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
钟异之:“陆祁……陆祁师兄!”
钟异之在钟鼎之中陡然升起强烈的担忧。他能力比陆祁还不如,外有强敌,兴许出去就是送死,可让他心安理得置身事外,却比送死更加难受。
他没有听到陆祁的回应,心里着急,便又拿起手中的木剑,试图打破钟鼎。
剑阵已溃,弟子们跌落在地,陆祁压下痛楚,抹去了嘴角血迹,遥遥望向天堑的方向。
太远了,纵然能御剑也要好久呢。
他又朝凌道峰望了望。
剑门弟子禁地不多,长老们的几座山峰他都去逛过了,唯独尊君居所,虽非禁地,但却是他们心中不敢轻慢踏入之地。
“若是尊君在此,岂容你们这些怪物放肆!”身后一名弟子骂道。
“他们也就嚣张一时了。”
“死便死罢,等尊君回来,自会替我们报仇!”
……
机甲傀儡的黑袍被长剑刺破,露出内里破败的身躯,一步步接近。
真要死在这么丑的怪物手里了?
他闭上眼,余光已瞥见利器寒芒。
“嗡——”
沉重的巨响在耳边炸开,那一瞬,陆祁只觉得脑袋昏沉欲裂,几乎要将他震晕过去。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
“陆祁,你没事吧?”
陆祁撑起身体,摸了摸挡在身前的巨大钟鼎,一时回不过神。
钟异之的语气有些着急:“再不说话,我就真生气了!”
“小钟……咳咳,你还真变成一口钟了。”
钟异之:“……”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当时一心只想着破钟而出,脑子里乱糟糟,胡乱运转着各种心法,竟误打误撞将钟鼎变大了数倍。
“可这一点用处都没有。”钟异之仍被困在钟鼎内,“你们要是都能躲进来就好了。”
陆祁一愣,“小钟,你可还记得收剑诀?”
钟异之:“当然……记得。”他犹豫道,“但使起来不熟练。”
陆祁盘腿坐起:“试试?”
钟异之:“我……我不会。”
陆祁:“小祖宗,现在只有你灵力尚在。教习曾说过,万物同源,剑本为器,你既能御剑,兴许也能驱使钟鼎……就像教习长老那样!”
钟异之垮起一张纠结的脸,觉得陆祁实在为难人。
“陆师兄!”身后的弟子大喊一声。
陆祁侧身躲避,衣角被利器勾划成碎片。
钟异之看不见,却也察觉到了危机,他脑中浑浑噩噩,昔日所学心法口诀尽数环绕响起,化作嗡鸣之声,令他头痛欲裂。
恍惚间,他又想起那日遨游天地间,初寻本心。所学不为学,所修不为修,一切皆是随心而起。他想救人,无论什么功法,只要能救人就行!
天堑索桥。
黑云笼罩,机甲傀儡罗列而立。桥边,三百守牢弟子严阵以待。
藏书长老扬声道:“启阵,封牢!”
罡风骤起,十峰之主神魂尽显,索桥过处无数剑阵重叠复启。
地牢深处,被镇压的恶鬼邪魔俱是一愣,继而感觉到沉重威压,几乎瞬间让他们匍匐在地。
鬼修捡起吓得掉到地上的手,小心安了回去:“怎么了怎么了?”
隔壁妖怪道:“剑门这是抓了什么大妖回来?吓死妖了!”
“轰——”
数声巨响,如滚滚雷声,砸在妖魔鬼怪的头顶。
鬼修凝出一双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不像是要来新狱友……这动静,倒像是剑门摊上事了?”
隔壁妖怪吸了口气:“还有这等好事?”
鬼修翻了个白眼:“就怕殃及池鱼。”
鱼妖:“提我作甚?”
鬼修:“……闭嘴,有人来了。”
剑门筑基以下弟子,大半赶赴天堑,身上都带了些伤,便被领着去了外围的牢室,稍作休整。
鬼修努力伸长脖子,试图从天窗狭小的口子里看看情况,冷不防对上一张脸。
弟子:“啊!”
另一名弟子:“鬼叫什么?”
“师兄,有鬼啊!”
鬼修:“……”
被唤作“师兄”的人,俯身也看了看,正对上一双翻白的双眼,没有鼻子没有嘴……
师兄:“怪物!”
鬼修面无表情:“我是鬼,也是怪物,这很稀奇吗?”
“此地关押了一些鬼怪,别随意与他们搭话。”看守牢室的弟子熟练地拉上天窗,“长得渗人了点,但不怎么聪明。”
鬼修:“……”
第61章 桃花小妖
长泰峰上, 临初掌门睁开双眼,面色凝重。
“四门十三宗,大半失了音讯。”
常闲真人:“如此阵仗, 究竟是何人所为?”
教习长老拧眉怒道:“阻断灵力,放出傀儡屠杀弟子,这般阴毒的法子, 小门派怕是真的抵挡不住。但他何以狂妄到挑衅剑门?”
临初道:“情况如何了?”
乌虚道:“除却散落的少数弟子,大部分都已被接引进天堑躲避。”
常闲道:“我已推演找到了天穹裂口的真正位置。”
临初看向她。
常闲道:“在凌道峰。”
凌道峰上,黑袍人信步走在山路上,他看着两边景致, 藏于袖中的手颇为闲适地结着法印。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枚小小的印章,每结一次法印,印章便隐有华光掠起,层层相叠,无尽相加。
“重开炉鼎,便在今日。”他心情愉悦, 透过黑袍,是一双灰蒙阴沉的眼。
风起, 粉色花瓣拂过山石,落在谢道期的脚边。
他停下脚步, 望向路中央的妖冶桃树。
此时并非春季, 眼前的桃树却开得正盛。
“你……你是什么人?”
桃花精怯生生拦在路中, 现出三人合抱粗的真身, 伸展枝条,将身后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剑门圣地里养出的一只妖怪竟还做起了看家的事。
黑袍兜帽下, 谢道期的眼神冷了下来。
“陆祁!他们好像要冲进来了!”
凌道峰山脚,一口巨钟艰难挪行, 钟外围了一圈机甲傀儡,正发力击打着这口可怜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