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
渐渐的像是潜移默化似的,他们工作后的闲聊没了甜言蜜语,只有日复一日对生活的抱怨,对贫穷的抱怨。
章伟昌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有才华,他不甘心当一个小职员,但有时才华或许变成了他的拖累。
上司的女儿看上了他,但他当时已经有了自己,于是他拒绝了上司的女儿。
后来渐渐的他也在那家公司干不下去了,当不成情人当朋友的结局毕竟是少的,现实向他掀开了血淋淋的一角。
因为上司的打压他只能放弃了那家奋斗了几年的公司,转而去往另一家公司面试。
爱情在那时似乎就变了质,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那时的自己刚考了导游证,天南海北的到处跟团跑,回家之后也一刻不得闲,还要处理家中积攒下来的家务。
像是女人天生就该做这些似的,但随之而来的甜蜜生活却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展开。
自从章伟昌换了公司,似乎也在二人之间埋了颗钉子,争吵开始时不时的爆发。
虽然最终结局都是以章伟昌的示好而结束,但钉子也仍旧是钉子.
后来的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怀了孕,那时候章伟昌与她吵完架还在冷战,她有些慌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章伟昌听后很高兴,并兴奋的和她说自己要娶她。
后来他们结婚了,她也辞了工作在家中待产,婚前的一两年他们也过过一些甜蜜的日子。
但生活中的苟且似乎也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打算。
第三年,章伟昌因为工作出了错被降了职,在同学会上听着曾经那些处处不如他的同学们侃侃而谈着,他却只能一杯一杯的灌着酒。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章伟昌忍不住和她吵了架,第一次打了她。
虽然第二天他酒醒,抱着自己道着歉说对不起,各种发誓自己下次再也不会这样。
可像是男人这种生物都像是一模一样的,有一就会有二。
胡醉心垂下了目,在那之后也确实安稳了几年,但终日的压抑却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在女儿五岁的时候,在又一次的醉酒之后,争吵又逐渐演化成暴力,而第二天的结尾又是以章伟昌的道歉告终。
连续几次之后,章伟昌似乎对自己的某种性情低了头认了命,在那之后挨打便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后来有一年过年时,她也从章伟昌的亲戚口中得知了他母亲早亡的原因。
是章伟昌的父亲醉酒后暴打自己的妻子,他的母亲惊恐的逃窜,慌不择路的冲上了门前的马路,最终被驶来的卡车夺去了生命。
像是有什么东西生长在这些家庭里走出的孩子体内似的。
如同一个无边的诅咒,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地上演。
章伟昌打自己的时候,他的面容似乎他自己的父亲重合了,也似乎与她的父亲重合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忍耐是因为爱的话,后来是因为孩子,再后来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或许是一种怜悯吧,一种同病相怜。
胡醉心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望向灵堂处黑白的照片,但照片也被她扣倒了。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他们死生再也不要相见了。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死亡终结了他,但却仍没终结他所留下来的孽。
胡醉心就这样想着,把手中的辫子编到最后一节,稳稳的绑了一个花。
章小月心情不错的甩了甩自己新编的辫子,往着胡醉心的怀中又钻了钻。
“妈妈你说好的,要教我唱外婆教你的童谣的,快教我唱…快~”
“好,我教你唱,小月学会了记得唱给妈妈听。”
胡醉心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把她抱在怀中。
一如当年的母亲在醉酒的父亲走后那样做的一般,她轻轻的晃着怀中的女儿给她唱着。
“娃娃哭,娃娃笑”
“娃娃、娃娃快快长…”
“天啊黑,天又亮”
“门前路,长啊长……”
第40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娃娃睡,娃娃闹。”
“娃娃,娃娃快快长……”
“雨儿下,雨儿停。”
“来时路,莫惶惶……”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抱着怀中的枕头轻轻地哼唱着。
甘离一行人包了专机赶到桃花县疯人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下,半轮虚月正稳稳的从东山上泊出。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病房内只点了一盏夜灯,在昏暗的光线之中更衬的老妇人抱着枕头的神情慈爱的诡异。
“这就是当年那个醉汉的老婆,她当初一直说自己老公是被人谋杀的,后来知道了自己老公是吃了毒蘑菇坠河死的,就突然不闹了。但后来听说人不太好了,她丈夫死了没几年就疯了。”
“据这里的老医生说,当时村里人把她送到疯人院的时候,都快认不清人了。她大女儿都不能靠近她,一靠近就发疯。”
戴盛邦说着把手里疯人院的卷宗资料塞给了窗边站着的甘离。
疯人院的登记显示着老妇人名叫胡翠翠,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徐招娣,一个叫徐来娣,最近一次亲属来探视的是小女儿徐来娣,就在几个星期之前。
胡翠翠死去的丈夫叫徐刚,她被送来精神病院的时候一只眼睛瞎了,一只耳朵聋了,身上也有着很多旧伤。
接诊胡翠翠的医生问村民是怎么样一回事。
送胡翠翠来的村民都说这是胡翠翠被她已死的酒鬼汉子给打的,打了十几年了,眼睛耳朵都是这样残的。要不是村里近些年要搞旅游开发,留着这个疯子在村里乱转会破坏村容,不然也没人管她。
据精神病院的登记记载,当时胡翠翠被送来的时候,她最大的女儿徐招娣当时十六岁,而二女儿也才八岁,到现今为止胡翠翠在疯人院里呆了有十五年了。
甘离摩挲着手中的卷宗,望着那些纸上的陈年记载思索着。
他站在玻璃窗前,走廊内的白炽灯光洒在他的头顶,像是洒下了一片霜。
魂体状的陈久在他的四周打着圈转着,他看了看甘离手上的卷宗,又看了看他认真思索的神情,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甘离微垂的眼睫。
而正在看卷宗的甘离则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陈久魂体动作带来的一丝凉意被甘离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伸出手虚虚的握向了那抹凉意,像是捕捉到一阵易碎的风,珍重又小心。
陈久伸出拨弄甘离眼睫的手被甘离逮了个正着,他老脸一红,但却仍旧没有收回去的打算。
他俩保持着这个姿势,甘离看了一会卷宗。
一旁的戴盛邦还以为这位异事处接手案件的专员,思考时就是喜欢这样古怪的姿势呢,他在一旁也没多问什么。
反倒是片刻之后,寂静的走廊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猫叫。
声音出自正看着案宗的甘离身上,只见他的西装裤口袋剧烈挣扎了一番吐出了一颗毛茸茸的猫头,黑白花纹的猫咪扒在口袋边探头往外看着。
它像是刚醒,还朝着一旁的戴盛邦张着嘴懒懒地打个哈切。
它伸出爪子在半空中按了按,随后转着脑袋试探地叫了几声似乎是想要讨食。
甘离把目光从卷宗资料上挪开,看了一眼探出脑袋的猫崽,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明白是要到喂猫粮的时候了。
可他一手拿着资料一手牵着陈久,一时分不出手来。
于是甘总裁按了按耳边的耳机,愉快的决定先牵着陈久回旅馆喂猫,其它的事其它的时间再办吧。
说着他虚牵着陈久的手贴近了身侧,另一只手把资料塞回给了一旁的戴盛邦,空下的那只手拍了拍兜里探头的猫崽,就这样牵着陈久头也不回的向着疯人院门口走去了。
“诶!甘先生?”
猛然的被塞了一怀抱资料的戴盛邦还有些茫然,他站在原地喊着渐渐走远的甘离。
而甘离则遥遥的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回去了。
陈久仍然没从甘离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反倒是在甘离跑路的时候默契的跟上了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