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不过还是有不少事情被他记住了的,他想起什么似的,嘴上咧开欢乐的笑容,道:“我记得那届问剑会的下一届,得了第一名的是你吧,好外甥。”
聂子枝点点头,表情没有变化。只是他眉眼显然更舒展了些。
离开鸿都门学后,林序便没再关注与此有关的消息了,没想到聂子枝还是下一届的第一名。
聂子枝点头得风轻云淡。但事实上参加过问剑会的人都知道,要从全是天之骄子的鸿都门学里,夺得第一名,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情。
吴青昱夸赞完聂子枝一番,又转头来夸赞林序,道:“这位公子长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灵气强悍,气质也沉稳。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这样的场面话,林序还没想好怎么接,就听得旁边的聂子枝冷漠开口道:“是的,所以你的话说完了吗?”
这人狗嘴里不出象牙,重要的信息只透露那么一点,倒是揭人短揭得欢快。再让他说下去,他能把聂子枝所有的事情都给抖出来。
吴青昱挠挠头,嘿嘿笑道:“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gzh滚粗
聂子枝忍无可忍,冷了他一眼,道:“你确定还有很多话没说吗?”
那一眼满是冷冽,吴青昱举起双手,道:“我投降,没了没了,都说完了。”
聂子枝点点头看向林序,道:“那就好,序哥儿,我们走。”
说罢,林序便跟着聂子枝走了。在风中的吴青昱也不介意,只是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脾气不太好。特别是水神那小孩,骂起人凶得很,惹不起惹不起。
他看向前方两人离去的背影,方才的笑意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无措。人们总是很难预判意外和明天到底谁先到来,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水神的时候,水神红着眼睛,哭着抱紧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别杀他的可怜模样。
而一段时间前被带走的他,一滴眼泪也没流。只给他留了几个大水泡,说里面是用他记忆制成的幻境。
走得远了,聂子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差一点就能和序哥儿一起在鸿都门学求学了。”
林序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聂子枝停下来,看向他,问道:“序哥儿之前看了应龙族直系谱,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序摇摇头,轻轻道:“我总觉得你想说的时候,会告诉我。如果没说,那便是还没到告诉我的时候。”
聂子枝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序哥儿会主动问呢,看来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风吹过他散下来的发丝,露出他略带低垂的眉眼。
林序看向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眸,道:“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聂子枝撩了撩左边的发丝,道:“我记得卷轴里应该记载了,应龙族的世子爷天生异瞳。”
林序点点头。
聂子枝缓缓用手捂住左眼,再放下时,那只眼睛已然变成了暗红色。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血海在里面翻涌,若说平常时候聂子枝黄金色的眼睛是一片麦田,那他的异瞳就像是一片正在燃烧中的麦田。
世间对异瞳的记载太少了,就算有,也辨不出真假。林序深深看着他的双眼,真挚地问道:“是因为异瞳,所以化形得晚吗?”
聂子枝解释说,传说天生异瞳之人,是被上天眷顾的。异瞳含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但为了平衡这份力量,生异瞳者大多体弱易夭折。
所以他刚出生时,每天都在喝药。喝了十多年,就算直系化形晚,同龄的其他人也都化了形,就只有他还是一条小龙。
即使后来化形了,异瞳的力量也还是很不稳定,时常失控。等他终于可以控制异瞳力量了,林序已经离开了鸿都门学,并且再也没回去过。
说罢,聂子枝恢复了原来的眸色。那异瞳带来的锋芒也随之褪去。
林序先前看见卷轴时,也想过聂子枝的异瞳会是什么样子。这下直观见到了,觉得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不仅仅和想象中的异瞳不一样,甚至是和平时的聂子枝相差也甚远。
给人的感觉很震撼,这种震撼直击心灵。那暗红色的眼睛像是一潭沸腾的死水,陷进去便很难再出来。
林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问道:“那现在呢?还会因为异瞳苦恼吗?”
聂子枝摇摇头,把林序担忧的情绪看在眼里,他打趣道:“若不是异瞳的话,和序哥儿参加同一届问剑会,说不定我就当不了第一名了。”
林序被他这话逗笑了,不过两人也没有真正比过谁的武功更高强一些。孰高孰低,还真难辨别。
虽然当时在狩猎场,是林序输了聂子枝一头,但狩猎本来就是应龙族的得天独厚的本领。若以这个来定两人武力的高度,未免有失偏颇。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聂子枝眨了眨眼睛,看向道:“序哥儿会和我一起去背阳城吧。”
这片森林离聂子枝的归墟苑有些距离,两人回到院子里时,已经近黄昏了。
林序应允了和聂子枝一起去背阳城,那里靠近极北之地,林序心里对吴青昱的话好奇得紧,即使聂子枝不说,他也想去查探一番。
在去之前,林序用缩地符回了临安一趟。
去背阳城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离开临安也太久了。他要回去看看他那个破旧木屋倒没倒。
而且不怨当时从客栈飞走,它现在没什么安全感,一时半会不会想着往外跑,大概率是回了临安。
和聂子枝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回凶犁后,林序用了缩地符。
经过不算短的雨季,他那木屋还挺坚强,没塌。只是靠近泥土的地方长了稀稀落落的青苔。
一向他到家的时候,总是要飞过来扑向他的小易这次居然没有动静。
朝它常待的竹林望去,它正在和不怨一吱一叽的。
林序走过去,单单把不怨拎了起来。这只小没良心的蠢鸟遇到危险就抛下他。不怨在他手底下乱蹬表示抗议。
林序幽幽道:“上次在客栈,你跑得倒是挺快的。”
不怨挠了挠鸟头,解释说它在来人的身上嗅到了聂子枝的味道,才飞走的。
好吧,这只鸟倒是会审时度势。
他把不怨放下来,走到了木屋前,把那张留有暂离的纸条揭了下来。
那张纸虽然没有被雨淋,但也皱巴了,在它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封信,
林序捡了起来,上面写道“见字如面,展信如晤。近来我深感时日无多,即使早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但现下苟活许久,也有些眷恋这世间。
前几日楼里的妹妹说要回家省亲,我才后知后觉已经背井离乡太久,生了思想之情。思考再三我决定离开怡红楼,准备回家乡了。这一别恐怕是永别,那把琵琶留在了那里,算是送给序哥儿留作曾经在怡红楼演出的纪念。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是青殊的信。
见了这封信,林序停住了开门的动作,而是转头去了怡红楼。青殊离开怡红楼的时间并不长,但这里已经变得有几分萧索了。
门口的小生见了林序,带着他去取了青殊的琵琶。
手搭在熟悉的琵琶弦上,林序生出几分感概。水神被人抓走,生死不明。他所续命的青殊,也是凶多吉少。
倒是李雨霖,折腾了两三年,始终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第二十四章 钓鱼
林序抱着琵琶回了家,不怨对这个琵琶表现了浓厚的兴趣,围着琵琶飞来飞去。时不时还试探性地用自己的翅膀拨动琵琶弦。
林序看着它小心翼翼的动作觉得有一些好笑,看着外面的夕阳,来了点兴致。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弹了起来。
弹的是青殊教给他的曲子,不过当初本来学得也不牢,又一段时间没弹了。林序的手指在琵琶弦上僵硬地拨动。但不怨卧在琵琶旁,听得格外认真,用它那双翅膀学着人们的鼓掌的动作。
林序忍俊不禁,他把琵琶放到了房间里面,叮嘱不怨,不要捣乱。好好看家,在这里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