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若是羽族这样的大家族,少了这么条金贵的鱼,也不甚在意。但若是什么小家族家主的心头好,特意养在海边,那就罪过了。
聂子枝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掂着手里的鱼。
忽的,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了,声音在两人待的这个小巷格外清脆。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道:“站住。”
这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林序整个人都僵硬了,像是在大冬天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他还没来得及躲藏抑或是逃跑,就被来人看了个真真切切。
来人也十分震惊,瞳孔放大,连着斗篷上的羽毛都在颤栗。他颤抖道:“玄览?”
林序擦了擦额间的汗,很想否认。但看见来人的眼眶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红了,似乎他否认,那人的眼泪就能立马流下来。
林序也在颤抖,几乎有些站不住。他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长怀,以一个完全没有准备的方式。
他这么些年来,有意地避开可能会和长怀遇见的所有地方。只是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林序有些不知所措地往聂子枝身后靠近,长怀这才看见他身边还站着应龙族的世子爷,手里还提着那条价值高昂的鱼。
长怀冲聂子枝喊道:“把那条鱼还给我。”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聂子枝身后的林序,不知道他想要的是鱼,还是林序。
聂子枝冷冷道:“我抓住的就是我的。”
长怀气急,他十分着急,但又拿聂子枝的无赖行为没办法。若是旁人,也就直接硬抢了,但聂子枝的身份摆在那里,犯不着为一条鱼打起来。
聂子枝把串着鱼的线拿下,那条鱼稳稳地落入他的手里,然后他一口把那条鱼吃进了肚子里……
这下子,长怀那边的人,十分的不可思议。眼睁睁地见他一口吃下一条鱼,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聂子枝似乎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事,淡淡问道:“你说鱼,什么鱼?”
即使现在的场景不合适,但林序还是在心里憋笑。
长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愤愤喊道:“玄览!”
林序弱弱地诶了一声。
眼看长怀红红的眼眶随时随地都可能流泪,林序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别哭。”
长怀一拳打向林序的肩,后者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林序自知理亏,当初他一声不吭离开鸿都门学,此后断了所有的联系,更是避开了长怀。其实长怀什么都没有做错,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关,便自顾自的逃离了。
林序身子还是有些发抖,但长怀明显比他抖得更厉害,他向来不是一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
长怀缓了很久,他带来的人一声不吭地等待着,眼睛也不敢看向这处。
遇见玄览的事情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长怀还没注意到应龙族的世子爷出现在这里更加诡异。
余光瞥到聂子枝,长怀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副样子被旁的家族看了笑话。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大度模样,嚷嚷着要林序去他那里叙旧。
看着长怀愤愤的表情,林序觉得不像是叙旧,像是算账。
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要和长怀去叙旧。
正要和长怀去叙旧的林序发觉有一些不对劲,顿了顿,转头心虚地看向聂子枝。
聂子枝对上他心虚的眼神,眉眼有一些低垂,看上去有些委屈。
长怀这时候也注意到与林序同行的聂子枝,想了想,道:“世子爷赏脸和我们一同吃个饭吗?”
聂子枝没说话,只是眼睛灼灼地看向林序。
林序被他盯得心里发怵。解释道:“我们先在崇安待两天,稍后再启程吧。”
话是这样说,林序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现在放任长怀不管,直接去背阳城对长怀未免太过残忍。但抛下聂子枝,让他一个人去背阳城,显然也非常不厚道。
聂子枝点点头,特别周到道:“好,毕竟我受伤了,需要修养一下。”
长怀遣散了身边的人,让他们全部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至于那条鱼,就说没追到人,反正也不是他的鱼。
但为了显出他羽族直系的能力,他自掏腰包给了那个家主几千两黄金。
所以最后到饭店的人就有了三个。
聂子枝给两人腾出叙旧的空间,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他越是这样沉默,林序心里便越觉得过意不去。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叙完旧就立马启程。
三人到了崇安最大的酒楼。
这里的热闹不输临安,满座哗然,觥筹交错。长怀要了一间包间,把酒楼里的好酒好菜都点了一遍。
林序嗜酒,见了好酒便按耐不住喝了几杯。
长怀和聂子枝也跟着喝了几杯,好在三人酒量都不错,饭桌上气氛活跃了起来。
长怀虽然和聂子枝不熟,但几杯酒下肚,也交谈甚欢。三人饭没吃两口,酒却喝了一大坛。
林序不禁问道:“我记得这里并不是羽族的驻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怀答道:“这里有人向羽族请愿,说是有妖祟作乱,恰好我没事,就过来了。”
林序继续问:“你到这里多久了?还没有平乱吗?”
长怀有一些苦涩,解释说,这个妖祟不是一般的妖祟。
原来崇安有一条很宽的河,河两岸的人们本来各自生活着,但恰巧在外地举办的一次游园会中。案这边有一位富家公子喜欢上了对面的一位女子。但两岸没通桥,往来并不方便。于是富家豪掷千金,准备修桥。
结果那桥无论请多少人来修,都会塌方。有人说是这河里有妖祟,于是富家公子请了道士做法,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最后再修时,那桥当真不再塌方了。
富家公子如愿在那条桥上,娶了那位心仪的女子。
但好景不长,富家公子结婚没多久,便身子逐渐变得僵硬,起先家里人没在意,以为是那公子运动得太少。于是让那位公子多加运动,但是越运动,那位公子的身体越僵硬。而且随之不久,经常路过那条桥的人,也出现了身体僵硬的症状。
于是富家公子的家主向当地的家族请愿,希望找出原因。当地的家族也没能找出病因所在,于是请愿到了羽族。
恰好长怀无事,并接下了这个任务。在这里小住,查探病因所在。在路上恰好听那富家的侍卫说有人抢了他家老爷养在海边的鱼,于是追了上来。
这才遇上了林序他们。
这还真是赶了巧。
先是遇见吴青昱,再是遇见长怀,越来越多认识玄览的人出现。这是林序始料未及的。
他既然已经放弃玄览那个身份,也不想再有人提起与玄览有关的事情了。可是当初公子玄览在鸿都门学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难道要去怨恨别人记得玄览,怨恨被人提起玄览吗?
更何况长怀并没有提前以前的事情,只是絮絮叨叨说一些现在发生的事情。
他在有意避开当初在鸿都门学的事情,但越是这样,林序心里越不是滋味。但是他心里苦涩,还得保持着面上的微笑。
于是他一杯一杯给自己灌着酒,长怀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是一杯杯灌着酒,还说他来这里也一段世间了,那妖祟确实奇怪,奇怪在这么久了还没找出来身处何处。
还让明天林序和他一起去查探。
查不出妖祟,这事怨不得长怀,他本来便不擅长这些术法。羽族本来就是依仗着制作武器出名,是五大家族里面战斗力最弱的。虽然鲛人族常常把懒得解决的事情丢给其他四个家族,但他们本身实力并不俗,只是待在深海不愿出海。
而长怀似乎也并没有传承到那些天赋,一直以来都资质平平。让他来查探妖祟,倒也是真的难为他了。
长怀缠着让林序答应和他一起去除妖,林序无奈答应下来。他对长怀有愧,长怀望着他解决妖祟,他很难拒绝。
而且聂子枝也理解他,说自己需要养伤,在崇安修养一段时间再去背阳城较好。而且其他家族也派了人去背阳城,他们晚去一会也并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