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在旁人眼里,拿刀杀了自己的妹妹,行为举止又那么怪异,定是失了心智,成了疯子。
而在民间,失心疯也分很多种类,其中有一种就是叫离魂症。人有七魂六魄,失了魂魄的人,行为举止便会变得怪异,常常做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人们说这样的人魂魄从身体里飞走了,故而取名为离魂症。
月落的行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神神叨叨的,沉默寡言且不喜与人结友。陷在自己的臆想的世界里出不来。
林序想了想,道:“若真是失了魂魄,人便会神智不清,容易受惊,也容易被噩梦魇住。但月落从头到尾神智都是清醒的。”
“他不像是失了魂魄,更像是。把星沉的魂魄困在了自己的体内。”
聂子枝道:“星沉死后,月落在无意识地重复着星沉的生活,他用自己的身体养着两个人的魂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写的月落的心理活动,心血来潮写的,不算正文。
月落番外(月落的自白)
我时常做梦。
梦见你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朝我招了招手。
醒来后,我去了那片油菜花田。
油菜花田长势很好,比我还要高一些。吃力地拨开菜苗,往油菜花田的中心走去。那里有一块木板做的牌位。
上面的字在风吹雨打中,已经变得模糊,木板也在岁月的河流中腐烂不堪。
那字还是请隔壁的小孩写的,他在学堂里学了不少字,也会写你的名字。
这里很多人都会写字,但是他们不愿意在这样简陋的墓碑上,写下你的名字。只有隔壁的小孩愿意。
他当初写得歪歪扭扭,其实我也辨不出那是不是你的名字。但总归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人的记忆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淡薄,这是一件很令人害怕的事情。
于是我搬到了你生前住的小屋,但我还是在遗忘。
甚至那个冬天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只依稀记得,那时候你的脸色很苍白,被疾病折磨多年的你,身形消瘦得几年前买的衣服却显得越来越宽大。
你不停地咳嗽,你好像同我说了很长一段话,但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最后一句。
这样的话以往你只是开玩笑,只是那天你的神情格外认真。
我只是沉默。
除了沉默以外,我说不出任何的话。
后来……
你被埋葬在这片油菜花田里。
那时候的冬天很冷,雪花一片片坠地,然后在地上碎裂开来。
即使在梦里,我也为你的死掉眼泪。
第三十六章 冰层坍塌
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这样的事情也不算罕见。厉鬼上身后,人的身体不仅仅有自己的灵魂,还有厉鬼的灵魂。
星沉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但无论是月落还是星沉,都只是普通人。普通的亡魂七天就散了,是进不了生人的身体里的。
林序沉思片刻,道:“虽然有些禁术让普通的亡魂进入生人的身体,但都是些不能长久的法子。”
聂子枝道:“若是生人和亡魂的执念都很大,有一定的几率亡魂可以和生人共用身体,但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我之前见过的一本古籍里称这样的人为离魂人。”
林序一手搭在冰棺上,道:“假使这里面冰棺里的尸体都是这样的离魂人,那可真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按照时间来算,月落和水神都是好几十年前出生的了。”
忽的,一阵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传来。狂风顺着方才他们下来的隧道席卷而来,海水被冲起一阵阵的浪花。
冰棺在海浪的拍打下铮铮作响。
林序抓起聂子枝的手,大声喊道:“走!”
那隧道里狂风大作,海浪翻涌,一层层的碎冰从四壁上脱落,卷到风浪里。
一时间地震山摇,冰层被打碎,落在冰棺上。那些冰棺里的尸体也逐渐被破碎的冰覆盖住了。
林序拉着聂子枝迅速地朝隧道跑去,正在崩塌中的隧道风雪纷飞。他一边挡住空中的飞行物,一边逆势而上。
聂子枝反手拉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身后一拉。
一声龙啸后,聂子枝化身为应龙,巨大的龙身挤碎了冰层,隧道层层坍塌。
他递了一把伞给林序,是那把黑身红眸蛇的油纸伞,上面绣着的红眸此时发出猩红的光,蛇头“嘶嘶嘶”地吐着火红的蛇信子。
风浪里的飞行物,纷纷被那把伞抵挡在外,近不了林序的身。
聂子枝龙尾扫开阻挡物,挥动着四翼腾空而起。林序则以伞为剑,御着伞清除障碍物。
海底的漩涡越转越快,聂子枝飞行的速度却半点没有降下来,逆着漩涡向上。
周围的光线逐渐变亮,飞雪走冰也变得少了起来。聂子枝从海面上冲出,天空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砸下来。
聂子枝长啸一声,一道绿光冲向天空,那乌云逐渐散开,太阳从缝隙里钻出来。
雨停了。
长怀背着土地神飞在海域之上,见聂子枝飞出海面上,土地神从身上扣下一块泥巴,丢在海面上。
一座岛屿从海面上升起,长怀和聂子枝都飞向那出岛屿。
而海面上的漩涡像是一个血盆大口,把周围的事物都吞噬殆尽。那碎裂的冰层也在漩涡之中,逐渐消失了踪迹。
道道的法阵在海面上闪烁着光芒,覆盖在漩涡之上,那漩涡把海底里的东西全部吞噬和掩埋后,逐渐归于平静。
林序在空中见此情景,皱着眉头。
整个雾中花的幻境被掩埋在海底,现在就算有钥匙也再也进不去了。那海底的坟墓真当是从此以后再无人知晓了。
停在岛屿上,长怀和聂子枝都恢复了人形。
落了地,土地神从长怀的帽子里滚出来,不停在嘴里念叨:“好危险好危险好危险。”
长怀的目光往林序投去,问道:“没受伤吧?”
林序摇摇头,道:“我们没事,你们呢?方才海底冰层坍塌,你们没事吧?”
长怀道:“没有事,冰层坍塌后,我们出了海,在天上等你们。”
林序把手里的伞递给聂子枝,后者把伞收了回去。聂子枝的长发有些湿,微微卷曲,雨滴停在他的额间。
林序靠在岛屿的一棵大树上,看着平静的海面,抿着嘴角。
海底的坟墓就这样深埋海底,那些冰棺里的尸体也就这样被埋葬了。他们再也进不去那个海底的墓地,而修建墓地的人也是。
想起那个夜郎的冰棺少年,林序便在心里忍不住地叹气。
许是因为月落生在夜郎,又许是因为他的生世太可怜,又许是那片埋葬了星沉的油菜花田。
他许久没看见油菜花田了。
海水拍打在这个小岛屿的岸边,激起点点的浪花,几滴小水花滴在林序的脚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进入林序的回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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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西风凋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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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四脚蛇
河水拍打在岸边,激起点点的浪花,几滴小水花滴在这片土地上。
夜郎西边的一个小村庄已经连续几天都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了。
这个小村庄没有自己的名字,人们都称这里为夜郎西。不过说是夜郎西,却与夜郎隔了十万八千里。
阴雨连绵的天气,乌云始终围绕着天空之上,雨滴浸湿在泥土里,传来阵阵的凉意。
随着凉意越浸越深,秋天也越来越沉。
“这样的天气怎么整的哟,冷死个人。”一个男子经过田野边,如是说。
雨越下越大,男子没撑伞,快步地从田埂旁边跑回家。
他家是一座泥土砌起来的瓦房,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一阵阵的哭喊声。
是他娘子的哭叫声,他连忙跑回家。
他的父亲站在门口,见他来了,让他在门外等等。
门里不止他娘子的哭叫声,还有接生婆的声音,各种各样的杂乱声响,闷闷地砸进男子的心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站在门外的男子被淋得浑身湿透了,在深秋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