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谢印雪没被秦鹤唬住:“你一个人应该打不过步九照吧?我和他三七开——三分钟能杀七个他。所以我劝你谨言慎行。”
太猖獗了!
太嚣张了!
这世上还有人能治治这厮吗?!
秦鹤想了又想,思了又思,也解不出来问题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给谢印雪兑现诺言不给卞宇宸兑?
还不是因为卞宇宸那边不兑现也放不出个响屁,而谢印雪这边不兑现的话步九照会闹个鸡犬不宁。
说到底,还是步九照最孬!
赫赫有名凶兽穷奇都能被谢印雪一介凡人打得三七开了,他不是最孬的谁是?!
谢印雪赶狗似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把我送回无间地狱里去吧,我还要去给我妈送花。”
骂了他还想回地狱?
秦鹤嗔视谢印雪:“你想的美。”
谢印雪:“?”
谢印雪疑惑:“连下地狱都不让人下了吗?”
“你那是下地狱吗?”秦鹤质问谢印雪,他算是看清了,“你是去郊游玩狗的。”
谢印雪说:“我不玩狗了,你让我回去。”
秦鹤拒绝:“不,你做梦。”
谢印雪:“……”
仙鹤展开翅膀,像是罩住天地的笼:“你就待在这里。”
谢印雪有点嫌弃:“我觉得这里没有无间地狱好,我还是想待在无间地狱里。”
谢印雪以为他是菜街卖肉的摊贩,在这挑肥拣瘦吗?
秦鹤无视了谢印雪的挑三拣四,说:“这里是镇锁千秋图。”
镇锁,即镇压禁闭。
千秋,为岁月时间。
而时间无身无形,要如何镇锁?何人能够镇锁?
“人间有诗云: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秦鹤弯下鹤颈,拔出一根上白下黑的翅翎放到谢印雪面前,随后一阵金芒忽闪,那根尾翎便化作了支身如羊脂,毫锋若锥的玉笔:“纸上画中无岁月,笔墨一落锁千秋——”
“不入轮回是长生,千秋不变,亦是长生。”
秦鹤再一灰翅,将玉笔拂到谢印雪脚边:“镇锁千秋图是一道法器,锁长生里的所有副本,其实都是画在镇锁千秋图上的画,入画者不在三界,不在轮回……”
谢印雪俯身半蹲捡起玉笔,打断秦鹤道:“所以步九照逃出长雪洲后,你就一直把他关在这里面吗?”
“不是我关的他。”秦鹤澄清,“这道法器关不住任何人,入画者须是自愿,若不愿,随时可以离开,步九照是自愿待在这里面的,因为我和他互立魂誓,只要他能找到一个人,愿意代替他永远待在这画中,他便可获得自由。”
“毕竟他是凶兽,我不能放他真身离开,只能让他与那人互换神魂,让步九照能借他之身,在世间行走。”
秦鹤抬起长颈,鹤目清明:“如此,便才有了你们这些入画者。”
谢印雪垂眸把玩着冰凉的玉笔,未置一词。
秦鹤便又接着说:“然而世人无论生死,在三界中皆有因果命数,我也不能、步九照也不能随意拘禁一道灵魂。故我设下十道关隘考验世人,入画者须得十关全过,才可获得‘长生’,步九照也才能得自由。”
听到这,谢印雪笑了下,望向秦鹤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讥诮:“但你根本就没想过真正放步九照自由。”
“你想选的人是陈云。”
“陈云至纯至善,她一旦知道了步九照的真实身份,就绝对不会愿意待在画中。”
秦鹤没有反驳:“凶兽天性暴戾残虐,寡情薄意,你如今身在画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闻言,谢印雪唇畔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我确实是最好的证明。”
他用两根长指将玉笔挑在指尖轻转,玉笔莹润,长指如雪,交错间一时分不清是谁更白。
秦鹤还在辨认呢,就听闻谢印雪对他呼来喝去,无法无天道:“秦鹤,你也滚吧。”
秦鹤:“……?!”
真的没人能治谢印雪了吗?!
或许真的没有。
青年挥笔画出天穹腻云,撒墨绘下山川地脉,在这镇锁千秋图的一方尘寰中,他便是唯一的神灵。
秦鹤被赶出镇锁千秋图前,对青年最后说:“谢印雪,你会后悔的。”
青年背对着他,躺进一片雪中,声音空渺隐约,如烟霞仙雾,亦真亦幻:“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是缘我不悔,是劫我亦不悔。”
作者有话说:
①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出自王维《画》
②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出自仓央嘉措《问佛》
第273章 正文完
“哎,雪终于停了。”
柳不花晨间起床推开窗户,瞅着地面上厚绒毯般的一层白,扭头对由于屋里空调坏了来他这蹭睡一晚,眼下正裹着真正羊绒厚毯子的沈秋戟说:“等会儿我就喊人来把山路上的雪清了,然后给你修空调,昨天晚上雪太大,我怕他们路上出事。”
沈秋戟面无表情:“修好也会再坏,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柳不花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没办法,冬天确实难熬,辛苦你了。”
沈秋戟:“不辛苦,命苦。”
柳不花:“……”
“今天阳光多好啊,去晒晒就不冷了,实在不行就多贴几个暖宝宝吧。”
柳不花撕开暖宝宝包装纸,怜爱地往沈秋戟身上啪啪一通贴:“暖和点了吧?”
沈秋戟脸色却更臭了,扔掉毯子往屋外走去。
看方向,是去祠堂。
柳不花便立马懂了——这孩子心情不好和空调没太多关系,其实就是想师父了。
自从谢印雪入棺后,沈秋戟就天天阴沉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只有在给谢印雪上过香后才会暂时变得好看些。
不过这天他们如往日那样打开祠堂的木门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不再是那副流光灿灿的金丝楠木棺材了。
他们只见一个身穿玄衣,背影高大的男人站在祠堂正中央,听到门开的动静,男人便微微侧首回眸睨向他们。
祠堂内烛火日夜不灭,光辉明亮,被开门时带起的柔风拂动,闪晃着倒映在男人邃深冰凉苍色的虹膜上,像是池潭里泛起的涟漪,荡出一层层水波。
沈秋戟回过神来,皱眉盯着男人陌生的面庞问:“你谁啊?”
而柳不花则望着男人那双熟悉的竖瞳,愣了愣道:“……小干妈?”
“他就是那条男蛇精?”沈秋戟这下有点印象了,他打量着步九照,“你能化形了?”
柳不花也问:“小干妈?你也是来给干爹上香的吗?”
步九照一言不发,移动视线不再看他们,转身抬眸,将目光重新凝向祠堂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像。
那幅画上绘着名身穿雪青色长褂的青年,青年眉眼精致秾丽,正半阖着眼,慵懒散漫地躺在一株梨花树下,肩头发梢落满了浅色清冷的皓白花瓣。
柳不花和沈秋戟顺着步九照目视之处观去,很快也就发现了这幅画,同时他们亦注意到,祠堂里的金丝楠木棺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即是画着谢印雪的这幅画。
柳不花“咦”了一声,四处张望:“干爹的棺材呢?”
沈秋戟却第一时间怀疑步九照:“你把我师父弄哪去了?”
步九照仍是站在原地,默然不语,脸上神情冷漠疏离,若不开口,谁也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张唇,说出个莫名其妙的字:“冷。”
“啊?这间屋子不冷啊。”
柳不花纳闷,还特地去门边的控温开关那瞥了一眼,确定祠堂目前室内温度足有26摄氏度后才道:“屋里有地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