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清月下
话是这样说,但乌桑却抱着膝盖绷紧了背,整个过程一声也没吭。
“其他的地方……”
“不用了,我想睡。”乌桑拨开了他,有些迟缓地挪到了木床上。
朱离也又困又累,完全不想管外面已经透出的天光,他重新回到门边拼着的小凳上躺了下来。
乌桑声音有些沙哑:“我要想走,堵门是没用的!”
朱离看着靠里侧卧的乌桑,木床上余出大片空地,他笑了一下:“那可未必!”
以乌桑现在的状况,他自然不必堵门,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作者有话要说: 快看,慢热作者把他们的感情处理地好慢(捂脸~),到现在了还没让他们说个喜欢(捂脸)!努力码文中~
☆、同车而行
朱离这一次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时只见屋里屋外都天光暗淡,他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也不知此时是何时,看着屋里朦胧的摆设发了一会儿怔,才明白过来,他在凳子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觉得似是哪里不太对劲。
吹亮火折之前朱离往木床上望了一眼,虽则光线模糊,他还是能看出床上空无一人,而屋里的窗格却开着一格。
“乌桑!”朱离叫了一声,气恨莫名,他一把摸过自己的佩剑,拉开门追了出去,乌桑现在还不如地里劳作的一个农夫,这样跑出去可真是送死了!
外面一轮淡淡的月牙,看来这是晚上!
朱离心急如焚,三步奔到院子门口,一拉院门,差点撞在眼前人的身上,他慌忙往后退了一下,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乌桑,正扶着门框往里走,穿着短了半截的衣裳,一身的汗意。
朱离一把捉住乌桑手腕,“你去了哪里?!”
乌桑自知挣了也是无用,任由朱离将他拽进了院门,看了一眼朱离有些严肃的神情,他反倒神色淡淡:“我饿了,去找吃的。”
“吃的……”朱离又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摸了摸额角:“吃……那你找到么?”
乌桑摇了摇头:“没有!”他饿的四肢发软了,朱离还捏着他手腕,他动了一下手腕挣脱了,一边往屋子里走着,头也没回:“只摘了几个莲蓬,够不着!”听着朱离在他身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笑人短处是朱家少爷的涵养,虽则想到江湖传言厉害之极的乌桑辛苦奔波找不到吃的,连莲蓬都够不着摘时有些忍不住,朱离还是很快就绷住了脸上的笑:“我去弄些吃的,你一起去?”
“不,我很累。”
“咳,那个……”朱离脚尖一点,掠到前面,拦着就要进屋的乌桑:“一起去吧。”
乌桑瞥了朱离一眼,他显得有些局促:“我不逃,逃不动,你去吧。”
朱离笑了一下:“不止因为这个。我给你喂的□□会使人浑人无力犯懒,越是歇着越难受,走动一下会好些……真的。”
乌桑听完脸色深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这个时辰村子里已是一片寂静,朱离和乌桑并肩而行,为照顾乌桑,两人走得有些慢,夜风送来一阵凉意,夹着阵阵荷叶的清香,朱离刚起来时不觉得饿,这时被这荷风一熏,肚子里先是一阵咕咕乱叫。
乌桑的肚子像是应和一般,跟着叫了一阵。
朱离叹了口气:“莲子味道其实不错,剔了莲心,一股清香。”
乌桑嗯了一声,补充道:“不顶饱。”
朱离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背着身子,正对着乌桑,倒退着走:“其实地里很多庄稼都能熟了,你问别人要点烤来吃,也不必挨饿了!”
乌桑只嗯了一声,不再答话,朱离看他微垂的眼角,不觉有些懊悔自己说错了话。
苍霞山上的杀手闻名江湖,要的是悄无声息取人性命,从小练得不是偷得毫无动静就是抢的绝不失手,怎么能像自己一样光梦正大去要。
朱离又转过身子和乌桑并排走着,“你怎么不叫醒我?”
乌桑看着眼前的路:“叫了,你没醒。我翻窗时跌了一跤,你也没醒。”
“……你没事吧。”乌桑现在不比从前,翻窗肯定动静不小,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可见睡得够死。
拿剑鞘往他伤口上戳时毫不手软,现在摔一跤要问有没有事!乌桑蹙眉看了朱离一眼没说话。
朱离话虽不多,但也不是冷场之人,可近几日和乌桑相处,也不知是不是乌桑太能结束谈话,他屡屡觉得和乌桑谈话三句后就能沉默下来,干脆决定吃饱之前不再开口。
程大娘早已睡了,朱离敲了半天门才把人叫起来,他和乌桑坐在程大娘家厢房里饱餐一顿,又拿了次日的早饭才告辞而去。
临出门时程大娘拉住朱离衣袖跟朱离咬耳朵:“这就是你说的朋友?他是不是……”说着指了指自己脑袋。
“……没有……吧。”
程大娘拍了朱离胳膊一把:“你也不当心!”说着看了一眼乌桑背影,拉着朱离背转了身:“我今日白天看他在地里撵兔子,哎哟,追了半里地就摔了个大马趴,他也不吱声,翻起来又去摘莲蓬,我家地北边儿那个池塘你知道?我看他一不小心就要栽进池塘里去!今晚吃饭你没瞧见?吃得头都不抬一下,也不说话!”程大娘说着摇了摇头。
朱离使劲捏着自己的腿绷着笑:“大娘,我今日没来拿吃的,他饿了!”
“饿成了这样?”程大娘给还不能相信,“你可当心点!”朱离道了谢,从程大娘的小屋里走出来时乌桑就在不远处的路畔坐着,一条腿伸直了横在路中间。
“怎么了?”朱离白天睡醒了,这时候酒足饭饱,清醒地有些忧伤。
“累!”乌桑看着自己脚尖。
这时候看着乌桑确实脸色不好,坐在路边时全身都是松散的样子,有点可怜。
其实是挺可怜,撵兔子都能摔跤!朱离咬了下唇内细肉,伸手去拉乌桑:“我……背你回去?”
乌桑扫了他一眼:“不如给我解药!”
“解药……”朱离讪讪收回手,“这药没有解药,九天过后药效过去,你就能与往常……”他没说完,乌桑已撑着地站起来往回走了,虽走得不快,但却是头也没回。
朱离默默一路跟了回去,早饭就搁在桌头,乌桑抱臂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朱离推了他一下:“你睡一下吧,咱们明日出发去逞州。”
乌桑没睁眼:“你睡吧,不用堵门,我不跑。”
朱离许久没在床榻上睡过,看着平整软实的床铺只觉得浑身都要酥软,他不再推辞,而是又推了推乌桑:“我不放心,你睡里面,我在外面。”
乌桑看了他一眼,躺到了靠里一侧。去逞州他还是不情愿,但此时他连只兔子都追不上,逃跑无异与寻死。
昨日邀朱离同床是以为他身上有解药,如今两人都睡够了,清醒异常,什么也干不了,何况今晚朱离明确说给自己喂得药没有解药,躺在朱离跟前连半点意义也没了。
乌桑枕着手臂闭目养神,听着身边朱离平缓有节奏的呼吸,听得正困,忽然腿上被人碰了一下,他疼的惊醒过来,哼了一声,就听朱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怎么了?”
“你打的。”乌桑躺着没动。
朱离蹭地坐了起来,“有这么严重?我刚翻身不小心碰到……似乎肿的很厉害,我给瞧瞧!”说着要摸下床去。
乌桑抹黑拽了他一把:“别折腾,没断。”
谁也没再说话,朱离在床边静坐了一阵才躺回去,避着木床的边沿,与乌桑隔着二尺远。
第二日两人洗漱收整,朱离脸上抹了些泥灰,戴一顶竹篾编的帽子遮阳,又在衣裳上染了些草痕泥土,将乌桑也如法炮制,远远望去,这两人就像普通庄稼人无异。
朱离临出门前又用布帷遮住木床上的被褥,只关了院门,两人一路步行出去,也不去徐州城,只在就近的小镇集市上买了一辆马车,两匹瘦马,又给乌桑买了两身合身的粗布衣裳,朱离亲自赶车,两人绕路去逞州。
瘦马脚程慢,傍晚时候才到另一个镇上,这镇上人口稠密,这时候集市上还行人络绎,朱离驾车进镇,忽然吁了一声,钻进了马车,推了一把乌桑:“你去赶车,随便走,快点!”
乌桑被推出车外,赶着马车在人群里缓缓穿行,他虽身上无力,但警觉习性还在,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已瞥见人群里有几人两两结伴,东张西望,似是在寻人,看着马车与轿子时都要相伴打打岔,期望从车帷轿帘里觑见里面的人。
联想朱离行径,这些人是朱府派来寻朱离的人无异了,乌桑心里不觉一动,朱家家仆已迎了上来,脚步踉跄就要往马前撞去,乌桑一拉缰绳,马儿往旁边让了一下,这人才撞了个空。
乌桑驾车驶过,扫了那人一眼:“行路小心!”
那仆人拱了拱手:“多谢提醒!”看乌桑要走,急着伸手来扯乌桑:“这位小哥!”
乌桑避了一下躲开了:“有事?”
那仆人往车帘里觑了一眼便退开了,“想问小哥下马石路怎么走?”
乌桑摇了摇头:“我也是路过。”他现在还不能甩脱朱离,他身上的药力还得七八天才能过去,他现在让朱家的人带走朱离,只怕自己挨不到那时候,就得被人斩杀。
机会近在眼前却不能走脱,乌桑不免冷着脸,打马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往马车里看时,风正掀起半边车帘,只见朱离压低了竹篾凉帽的帽檐,脸上遮了块素色手帕,只露出一双凤眼,眼神含羞带怯,一只按着手帕的手还翘着手指。
难怪那仆人只看了一眼便走开了,朱离这个样子,真像是头回出门的大姑娘!乌桑背上一层恶寒,忙在瘦马臀上抽了一鞭子,赶着往镇外走。
这镇子上是没法安心住了。
直到镇外人烟稀少了,朱离才钻出马车来,拍了拍乌桑肩头,笑道:“方才多谢你,我若现在被捉回去,定要被爹爹打断腿。”
斜阳如金,清风舒爽,乌桑没再进马车里面,并排与朱离坐在外面,一条腿挂在车辕上,随着马车行进晃着:“不谢,朱少爷自己演技了得!”
朱离笑了一声:“承蒙夸奖!出来走江湖,没点手艺怎么行!”
乌桑瞥了他一眼,晚霞璀璨的光亮照在朱离脸上,他整个人又像是沉浸在了佛祖显灵的圣光里,光亮刺得乌桑别开眼:“好好赶路,不然地露宿荒野。”
朱离拿马鞭在马背上轻轻点了点:“怕什么,天地为席才够豪爽。”看了一眼有些沉闷的乌桑,笑着道:“其实这里距下个镇子得半日的路程,赶也赶不上了。”
“……”乌桑不想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作者说:那个其实感情还是有进展的嘛,人和人的喜欢和欣赏还得有个大的刺激才会有大的进展吧(作者不确定的说),自言自语有点奇怪~最近偏头痛,尤其从坐着到站着的这个过程,痛地想一头磕到地上去!
☆、同车而行
既然赶不到下一个镇子,朱离赶车时便毫无压力,优哉游哉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找个隐蔽处卸了马车,马儿让它去山丘上吃草,他两个拿干粮裹腹。
两人靠着树干看夕阳跌落山后,夜幕忽然环抱大地,弦月渐渐升了上来,朱离从随身的包裹里扯出几件衣裳在草地上垫了一下,躺了上去:“咱们这样走法,再不过几日就到逞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