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待完成
作者:反舌鸟
时间:2023-12-16 04:13:44
标签:都市
邱老师想,如果李昭连这个剧本都想不通,那不如先退出剧本创投会的评审了。可是,正因为如此简单的套路居然让李昭疑惑,让他不禁想,或许这只是李昭的一个隐喻。
他不再像刚才一样用力推李昭的脑袋,而是垂下手掌,揉了揉李昭的头发,问李昭:“是你想回到小时候吗?”
李昭一愣,旋即否认道:“不想。”
他又补充:“现在过得很好,我从来没想过变回去。”
邱老师却没有理会他的辩驳,反而继续提出设想。
“现在很多这种剧的,回到父母还年轻的时候,修复过去的错误。”邱老师说,“回到你妈妈还没有得肺癌的时候,让你爸爸戒烟。”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
“回到你爸爸还有去世的时候,让他不要再加班,不要因为你妈妈的死跟他冷战。”
李昭的胃里像烧起来了一样疼痛,看不见的火焰从内部灼烧着他。那些他明明复述过很多次的故事,在邱老师的转述下,好像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或者,至少回到一年前。”邱老师给出最后一个选择,“去告诉那个你喜欢的梁泊言,让他不要去香港,不要失踪,因为你爱他。”
为了李昭这个男同,邱老师实在付出太多。
李昭有些茫然地抬头,他怀疑自己或者邱老师,总有一个失忆了:“我说过很多次了。”
“再告诉他一次。”邱老师说,“不是诉苦,不是讲故事,只是告诉他。”
但邱老师还是说得太容易。
李昭回去坐在套房的露台上,月亮高悬,他抬头看着,手机停留在给梁泊言发消息的界面,但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他所要求的事情,梁泊言暂时是办不到了,没有人想变成罹患癌症、无法发声的三十五岁。也直到今天,李昭才想起来,梁泊言在离开前的那段时间,回微信只会打字,见面时也说话很少,只会嗯几声来敷衍。经常行踪不定,问他也不爱说。
邱老师的建议固然不错,可李昭现在要去做的,不是告诉过去或是现在的梁泊言,他有多么爱梁泊言。而是要回到原点,找到他的感情,到底是立于怎样的废墟之上。
第44章
“喂你好。对,我是李昭。”李昭看着这个陌生号码,“你问你投的剧本为什么没有过?不好意思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他挂了电话,对方却纠缠不休,又换了几个号码打过来,李昭的一番思绪完全被打乱,再接起来的时候带着十足的火气:“麻烦别打了,剧本能不能过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再说你写的那是什么玩意,第一个淘汰很稀奇吗?这个世界由蜥蜴人统治,地球是用来囚禁人类的地方,地球谐音地囚。大哥没事去看看精神科吧,别搞创作了。”
对方大受打击,说李昭摧毁了在他心中的形象,他怀疑李昭也被蜥蜴人脑控了。又让李昭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他要靠电影揭露这个世界的真相,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李昭觉得不能再跟这人讲道理了,他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蜥蜴人,我就是来控制人类的。我写那么多剧,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害人。”
那边尖叫着挂断了电话。
思考人生是一件需要沉浸式体验的事情,被人这么荒唐地打断,李昭只能开始思考蜥蜴人如何统治世界,蜥蜴人有没有办法把梁泊言给变回去。
但点开梁泊言的头像,进入朋友圈,一分钟的短视频里,梁泊言正坐在架子鼓后面,刚敲没几下,就有画外音嚷嚷着:“过分了啊,你敲个屁啊,这是老子的位置。是不是要篡位了你!”
梁泊言一抬眼,表情有点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对着镜头说:“再敲成那鬼样子就把你换了。”
李昭很快知道了这个无聊视频为什么会被发出来,因为下一刻,梁泊言作势要站起来,却一个不小心,往后一栽,摔得四仰八叉,周围人全都哄笑起来。梁泊言人都还没站起来,气得翻白眼,冲着镜头比了个中指。
十六岁的梁泊言,原来有可能是这样的。比记忆更真实、更生活,而不仅仅是那个会教他英文,会给他唱歌,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赶回来陪他度过长夜的那个哥哥,几个词就能概括的梁泊言。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统治世界的蜥蜴人更难明白。
“因主唱耍大牌,今天的乐队表演取消,改为电影之夜。”
顾客念着小黑板上写的粉笔字,又看向正在半躺着的梁泊言:“James,你怎么了?”
梁泊言说:“我被鼓手打了,腰直不起来。”
陈思牧虽然心虚,但总要犟嘴:“谁打你了,是你自己动我的鼓摔的。”
梁泊言痛苦地揉着腰和屁股,拉开衣服贴上药:“让你去给我买膏药,结果你跑小黑板上写什么东西,个个都跑来问我耍什么大牌了。”
他本来就白,长期不见阳光的那部分皮肤更是白得毫无血色,掀开衣服一看,那一块遍布紫色的淤青,着实有点吓人。
陈思牧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虽然傻但不是白痴,梁泊言今天摔那一下,连着鼓一起摔下去,声音大得很,可能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不至于是这种仿佛被人狂揍了一顿的效果。
“你看什么?”梁泊言意识到他的眼神,问他。
“你他妈是不是想讹我请你吃饭?”陈思牧愤怒地问,“你这明明是被人打了吧?根本不是今天摔的。”
梁泊言微微一愣,这才低头去看腰上的痕迹,有些哭笑不得:“你他妈闭嘴吧,什么狗脑子。”
陈思牧莫名其妙被攻击,更不服气:“我怎么了我,倒是你,不读书就算了,成天还跑出去跟人打架,我们这是正经乐队,不收街溜子。你惹谁了?”
“你是处吗?”吉他手受不了了,打断了陈思牧。
“不是啊,我水瓶。”
“……”还好有陈思牧这样单纯的傻x存在,让梁泊言一时间都忘记了尴尬,贴好膏药,将T恤扎进裤子里,慢慢直起腰来,开始看电影。
原本他以为,在酒吧里放二十年前老电影这种事情,是没几个人会参加的,但来的人居然也不算少。很多人还悄悄走到梁泊言旁边,问梁泊言怎么没有社交账号,很喜欢他,能不能加个微信。
要拒绝人确实很难,尤其他只是一个小乐队的主唱时,受到别人的夸赞喜爱,还是会有受宠若惊之感。微笑着给人扫了码,梁泊言又补充道:“但我不太会在微信上聊天,如果没回你不要介意哈。”
对方立刻再三保证,说没事不会来打扰。还夸梁泊言,说以往在酒吧或者livehouse里,偶然觉得不知名乐队的歌能入耳,刚加个关注,乐队成员就油腻无比,自动默认要约,还没到家就发来骚扰消息,问去哪里约。
“我很看好你。”不止一个人跟梁泊言这么说,“等你哪天红了,我就可以跟别人说我也加过你好友。”
陈思牧在旁边插嘴:“他说他一点都不想红,就想这样有一天过一天。”
梁泊言觉得篡位已经不够了,如果可以,他想把陈思牧一脚踢死。
今天放的电影是一部港产老片,在七夕即将来临之际,酒吧老板放了一部爱情轻喜剧。不过认真看下去,喜剧的确是喜剧,但爱情的成分却让人唏嘘,放到现在来看,更是典型的渣男贱女。男主不珍惜为他付出牺牲的女主,只偏爱美貌娇憨的妖妃,一次次伤害女主后,女主终于离去。
在山林的火光树影之中,恢复真实容貌的女主与女配两两对望,女主问出那个始终没有答案的问题:“到底爱是什么?”
女配天真地回答:“爱,就是为心上人无条件付出、牺牲,一心只想让她得到幸福、快乐。”
女主冷冷地纠正她:“错!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要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时一拍两散,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