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奇怪域
车子提速,抛下身后纷扰,绝尘而去。
“好巧啊哥!”许知奚快乐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拉开了车门,把一个昏迷的男人踹了出去,又“嘭”地关上门,对着后视镜露出个仿佛无事发生的灿烂笑容。
楚彻抬眼去看,那挡风玻璃上都溅上了几点血迹,许知奚还俨然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谁的车?”
“不知道啊。”许知奚说得理直气壮,“来接我的司机说是你的人,要带我回警署呢!”
楚彻垂眸挽着袖子:“你就跟他上车?”
许知奚听出来他压抑的不痛快,偏过头去看他:“我想看看他准备带我去哪里嘛。”
他的目光定在楚彻身上。
最近他睁眼闭眼见到的总是那个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楚彻,叫许知奚都有些忘记了他染着一身血腥味的样子。
惯常系得一丝不苟的扣子终于敞开几粒,露出漂亮的锁骨,衣襟上有几道深红色的污渍,衣袖上也沾了灰扑扑的尘土,他的发丝微微凌乱,难得露出几分平日里藏在警服下的野。
许知奚无意识吞咽一下,收回视线。
“然后。”
许知奚撇撇嘴,对他的惜字如金感到不满:“然后我就到这里了。我看到你朝这辆车开了一枪,我就让他停下来接你,他不肯,我就把他敲晕咯。”
楚彻不置一词,只是凝神看着他的手指。
许知奚察觉到他的视线,悄悄把左手藏了藏。
楚彻将有如实质的冰冷目光挪到他脸上。
“啊呀,没什么。”许知奚实在心虚,索性摊开了手,递到楚彻面前,“我砸了司机同志一拳,左手用不惯,皮也薄。”
左手指骨上红了一片,有几道擦伤正细细渗着血。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伤,还没有他俩上床上出来的伤严重,无奈这道伤是其他人留下的,在楚彻眼中就罪加一等。
见楚彻面色不善,许知奚适时转移话题:“你刚刚和他们交手了?探出什么来了吗?”
楚彻凉凉看着他。
许知奚看实在蒙混不过去,只好说:“咱俩的事晚上回家了再说。”
楚彻这才放过他,轻飘飘地把这页掀了过去,简单聊了几句正事:“他们脑子里被种过病毒,跟重审区里躺着的那位一样。”
“重审区?”许知奚摸摸下巴,“是我准备接手的那个案子?从数据库里抓的那个人?”
“嗯。”楚彻擦着腕骨上干涸的一点血点子。
“是同一批人?”许知奚在脑子里尝试把几个案子串联起来。
今天想截杀他——或者说是想通过给他造成伤害从而达成什么目的,无论是试探也好,是有更大阴谋也罢——的一群人,总之是奔着他来的。
这群人的另一个目标是市联大楼的数据库。
是不希望他去见到重审区那位昏迷不醒的罪犯,还是有更大的企图?
真是一团乱麻啊。
许知奚只是随便思考几分钟,他对此不甚在意,将自己的人身安全置之事外一样,随口问道:“他们从数据库里偷走了什么机密?”
“不知道。”楚彻说。
“不知道?”许知奚这次是真意外了,尾音带了个上扬的钩子。
楚彻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停顿一会儿才道:“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哦,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大机密了。
许知奚知他是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追问。
楚彻对他不坦诚,他也自有所隐瞒,这样的状态里自然没法把话聊通透,没办法的事。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用速度将一切拦路虎甩在脑后。
在这个酝酿风云的寄生市里,人人心怀鬼胎,似乎只有许知奚一人虽处在漩涡中心,却还抱着看戏的心态,在暗流汹涌的水面坐着一叶小舟,随波飘来飘去。
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该浮出水面的时候会浮出水面,浮不出来也能被楚彻一竿子捅出来。
他不必费心留意纵横交错的迷案,也不用转脑子去分析其他家难念的经,寄生市这个大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有人能将真相推到他面前。
许知奚又摸摸下巴,觉得还是考虑一下今晚怎么应付楚彻更来得实在。
作者有话说:
楚黑化:70%
第13章 探路
二人驱车向着科研所的方向一路狂飙,另一边钱畅已经急匆匆地赶回了警署,把这件事如实上报,获得了极大的重视。
钱畅鲜少有这样直面领导的经历,大部分时候都是跟在楚彻的身后当个透明背景板,如今他独自站在办公室里,刚与副局长谈过后浑身都冷汗涔涔。
副局长是个能主事的,二话不说就下去了几道指示,要求城内警戒加严,决不允许公职人员在工作期间再出现意外。
他上下嘴皮子一碰,落到底下就是一片苦不堪言。
钱畅从副局长办公室里离开,刚回到办公区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还严,还能怎么严?各区警察局一天24小时轮岗,咱们警署也派人下去带队站岗,人手本来就不够了,还累得要死!”
“想挑事的我们根本管不住,再多人手有什么用?再说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奔着我们来的,警署干嘛还要横插一……”
“别说了别说了。”
对话至此戛然而止,警员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默默地各回各岗,将话头截在这里。
钱畅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动作极轻地坐在办公桌前,两只手放在键盘上,对着黑屏的电脑出神。
他也不是傻子,又被楚彻带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同事们的未尽之言是何意。
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跳出来惹事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要么背靠大势力,要么是大组织有自己的企图,均是从许鹰鸣之死发散出来的。
这群人想惹事,警署根本拦不住,也全然没有必要去管,白白给自己揽活。
但同事们可以作壁上观,钱畅没办法置之不理。
毕竟今天的事情与他息息相关,牵动着他手里工作的后续发展。
他不由得有些在意楚彻和许知奚的安全,虽然理性告诉他,按照这两个人的能力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但这二位毕竟是他的上司,此时只剩他一个人在局里,难免有些六神无主。
钱畅在通讯器上和他们联系一番,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他梳理了一遍今天原本的行程,想起来他现在应该去一趟重审区,把A096的最新情况记录下来,等许知奚回来以后再作商议。
钱畅担心自己会拖了别人的后腿,便不再等待,拿起外套和工作牌走了出去。
谁成想一出门就撞到个不速之客。
韩雍的手里端了个水杯,热腾腾地冒着白雾。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毛衣,工作铭牌挂在白褂外套的胸前口袋里,戴着一双金丝边眼镜,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钱畅第一次被堵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意外:“韩医生?”
“你好。”韩雍彬彬有礼地对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嘴角弧度都完美的笑,“楚队的调查组申请了多部门协同办案,我代表心理精神科来交接一下工作。”
钱畅有些为难:“这个……楚队已经和许医生交接过了,调查组的工作处于保密阶段,如果韩医生加入的话,可能需要向上申请。”
钱畅说完便不自觉复盘一遍对话。他初入职场,本以为警署这种能动手就不动嘴的场合里不会有太多弯弯绕绕,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需要磨炼语言的艺术。
“这样吗?”韩医生并没有为这段话感到冒犯,而是淡然自若地抬手看了看腕表,“我有向许科长发出联系申请,只不过还没有得到答复,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
钱畅松一口气,连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说完他又反思起来,他们两个人部门不同,很难算清楚谁是前辈后辈来,他这样毕恭毕敬像捧着领导一样,会不会叫人觉得楚彻带的人都没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