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奇怪域
但话已出口,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钱畅只好硬着头皮转身离开,他走得芒刺在背,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正一路追随着他。
他对韩雍算不上熟悉,只知道是个性情温和、与人为善的医生,不过楚彻实在不怎么喜欢他,钱畅便从社交一开始戴上了负面滤镜,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韩雍像是个表里极其不如一的人,披着一层温文尔雅的皮,内里是布满尖锐针刺的刺猬。
方才与韩雍交谈时,钱畅便能感受到那股似有若无的压迫,仿佛每句柔似清泉的话语背后都是蛰伏的毒刺,只待他转身离开,便毫不掩饰的化作两道目光投射来。
钱畅很害怕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比起韩雍,他还是更愿意跟着楚彻。
楚彻也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好在他惯常冷面,钱畅习惯后便也就习惯了。
他这样想着,踏出办公区,一转头居然见到失联已久的楚彻和许知奚从门外走入。
二人都是高挑挺拔的身材,一踏入门便十分惹眼,钱畅愣在原地,万千感慨立刻化作了踏实的归属感,心中一喜,快步迎上前去。
“楚队!”他先是唤了一声,看清他身上的明显打斗痕迹后一个愣怔,又担心起来,“这么快就来了,还顺利吗?”
楚彻面上不显疲态,但许知奚却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衬衣,与往日工作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楚彻没有回答,许知奚抢先应声:“顺利呢。你是楚队组里的同事吧,你好啊。”
钱畅没想到他是这么个热切的性格,挠了挠脑袋,拘谨地弯弯腰:“你好,我叫钱畅。”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不尴不尬的寒暄:“去查这辆车。”
钱畅连忙看向楚彻,一张卡片迎面飞到了他的怀里,钱畅定睛一看,居然是车卡,来自那种老式的传统小轿车。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颇有些不确定地问:“楚队,是我查还是交给局里查?”
“你查。”楚彻耐心地给他这个小徒弟答疑解惑,“这与我们的案子有关。”
“哦哦好的。”钱畅忙不迭地应答,听他提起案子才想起来问,“我们今天不是要去科研所吗?还去吗楚队?”
“去过了。”楚彻一边说着一边向重审区的方向走,“A096的情况太特殊了,他脑子里的病毒是可以实时操控的,科研所里只有定时病毒的病例,看了也没用。”
钱畅跟在他身后,张了张嘴,看向许知奚。
许知奚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意思是这事儿得我们自己办。”
楚彻闻声转头,扫了一眼他落在钱畅肩头的手。
钱畅看不懂这道眼神的含义,但许知奚却很快把手收了回去。他正欲再问,许知奚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位A096现在什么情况?”
终于问到了钱畅了解的领域,他底气大增,尽力模仿着楚彻的沉稳姿态,有条不紊地汇报:“今天早上我们轮值的组员发来了记录,A096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体征也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区间。昨天夜里他体温上升到37.5摄氏度,低烧一小时左右自然退烧,但体温改变前后没有其他指标发生改变。”
许知奚毕竟不是个真医生,只会捣鼓人机交互,看不来临床的大病小病,不明白体温的异常波动意味着什么。
楚彻在前方带路,在此时忽然插了一句:“脑子呢?”
钱畅顿住,思考了几秒这个“脑子”指的是他自己的脑子还是A096的脑子,最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脑电磁波始终是混乱状态,无规律可循,要么是完全的无序,要么是规律周期太长。”
许知奚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那他的奇怪域就有点难办,无序场景还好,毕竟有很多反物理规律的事物出现,如果是长周期循环就麻烦了,在一个周期内没有从奇怪域里出来,有可能会被他的脑磁场影响,渐渐迷失在奇怪域里,在下一个周期到来时被打乱记忆,同化在里面。”
说话间,几人在那道暗门前站定。
许知奚四下张望着,满脸新奇:“好久没来这地方了,修得这么瘆人做什么。”
门开,冷气扑面四散,这次进入时没有开灯,房间内昏黑一片,只有运转中的机器与环形屏幕闪着幽幽光芒,冷光映在A096的脸上,冰冷机械环绕在他的身边,给这间本就没什么人气的房间平添几分苍冷。
在看到屋内场景后,一直跃动在许知奚眼里的随性散漫渐渐沉静下来,归于专注与认真。
他终于有了几分许科长的姿态,拿起一旁的记录仪,低声道:“A096。科研所都没有记录的稀有病例,怎么没升S?”
“S嫌犯要入档上报、向外公开。”楚彻看着他。
许知奚了然,把记录仪放到一旁,按下手术床边的一个红色按钮。
“滴”一声,室内陈列陡然变化,两侧仪器后退,连接着A096的管子被扯得笔直,另一张床从地面下升起,附带着几条与隔壁床样式相仿的脑机导线。
钱畅还没缓神过来,楚彻已抓住许知奚的手:“别心急。”
“试试水嘛,这叫录个先导片。”许知奚对他笑了笑,眼里却不复玩笑意味,只有笃定与坚决,“只进去一个小时探路,一般不会出事。”
他说着,话里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调侃:“如果没醒就上电极片,反正你擅长这个。”
第14章 奇怪
“会不会太仓促了?”钱畅连忙看向楚彻,有些犹豫,“不先开个会吗?”
“就进去兜一圈。”许知奚捋起袖子,绕到手术床后,捡起了散落在地的各色导线,“你们开十次会,都不如我进去实地考察来得快。”
钱畅本想着见到许知奚后第一时间和他说韩雍的事情,见此情形立刻将什么韩医生张医生都抛之脑后:“不会很危险吗?”
“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不会危险。”许知奚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奇怪域对于侵入者的干扰是通过相连接的仪器传递的,这种传递并不如病毒感染一样简单,我不试图深入他的记忆,也不尝试对他的奇怪域进行改变,对我的影响非常小。”
钱畅立刻向楚彻投去求助的目光。
楚彻看都不看他,只说:“你只有三个任务,记录奇怪域内的情况,判断是否有还原犯罪现场的可能性,保全自己。”
这话便是默许了许知奚的计划。
钱畅仍是心里没底,但看着这二位都没说什么,便只好走过去帮助他们打开实验记录仪,将镜头位置调整好,一个对准屋内拍摄全景,另一个记录着环形屏幕上的数据。
“放心。”许知奚单手撑在屏幕桌前,手指敲打在悬浮键盘上,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录入。
钱畅站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意外发现楚彻的心情似乎很臭。
客观来说,楚彻平日里的心情波动始终保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高兴也高兴不到哪去,生气也就是皱皱眉懒得和人说话。
这些情绪都是浮于表面的一层雾,雾气底下是平静如死水,撑起了楚彻强大稳定的核心。
这种发自内心的心情臭倒是难得一见,看起来是因为许知奚。
钱畅想起警署内一直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说是楚彻和许知奚关系不对付,两人一个作为许鹰鸣的嫡系手下,一个作为许鹰鸣父子情淡漠的亲儿子,碰撞出的火花不可谓没意思。
在许鹰鸣事发后,楚彻带走了许知奚,钱畅从那时起便认定了这传言不靠谱,可如今看着这两人公事,又不由自主信了几分。
楚彻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许知奚。
“嗯?”那边的许知奚却哼笑了一声,“警署扣了我的全勤奖。”
屏幕上已经弹出了他的个人信息,在他的警号下是当前状态,赫然写着“在职(未全勤)”。
许知奚说着,眼含戏谑地看向楚彻。
楚彻却抱臂站在一侧,分明与他挨得极近,衣摆都叠在一起,却浑身都散发着“别看我”的气场,闭嘴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