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决定放弃治疗
而这人炼制蛇蛊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嫁祸给韩行远。
若他所料不错,那条蛇蛊的毒应当与那条蛇本身的毒相仿,倘若他真的被咬,又或是后面陷在浮生梦里醒不过来,在韩行远出现后,殷千阳和赵瑜必然要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哪怕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就是韩行远做的,也会将他视为重点怀疑对象,严密监视。
那人既然能大胆到想要利用殷千阳,花遥不信他没有准备后手,且这个后手,一定是能让殷千阳对韩行远出手的程度。
想到这里,花遥忽然一怔,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舒州韩氏……”
殷千阳和赵瑜看了过来,赵瑜笑道:“哦?师侄你想到什么了?”
少年摇摇头,露出一点心有余悸的神色:“没什么,就是我以前也遇到过几个舒州韩氏的人,有一个还是什么三公子,那人还放狗咬我,要不是师父救我,我就要被狗咬死了。”
赵瑜之前也从自家师兄那听说过他和唐尧最初相遇的情况,此时再听少年提起,干咳一声,安慰道:“以后不会了,放狗咬你的那个人出了点意外,已经死在北境了。”
少年微微张嘴,惊到了似的:“他死……啊?那、那他家里人知道了不会很伤心吗?”
看着少年担忧的模样,赵瑜一边感慨他的纯善,对伤害过自己的人都这么关心,一边表情有些微妙道:“除了他爹,应该没有人会伤心了。”
少年更忧愁了:“只有他爹吗?那他死了以后,他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啊?”
“不是一个人。”意识到他有些误会,赵瑜解释道,“韩氏是个大家族,他爹是家主,他还有两个哥哥,只不过他爹更疼他,两个哥哥对他的感情淡一些,今日我们遇到的韩行远,便是他大哥。”
原来如此,花遥垂下眼帘。
看来韩家这几个儿子都没有格外出挑的。
按赵瑜所说,韩家主偏疼幼子韩穹,其余两个儿子都对此不满。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若是本身实力不足,即便坐上了家主之位,也会被其他人拉下来。
所以,若是有足够的底气能赢过韩穹,这两个哥哥根本无需在意韩家主对弟弟的疼爱。
当每个人都有可能上位时,斗争自然在所难免。
如今韩穹已死,若是韩行远再担上一个“惹怒紫羲仙君”的名头,或者干脆死在殷千阳剑下,最终得利者是谁,不言而喻。
这么一看,仿佛只是韩家老二为了家主之位陷害大哥,但想到白日里秋娘看他的那一眼,还有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花遥又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他还想再从赵瑜嘴里撬出点消息,殷千阳却开口了:“夜已深,你该就寝了。”
赵瑜看了一眼房角的漏刻,恍然:“都这么晚了?师侄你的确应该去睡了,我叫人带你去卧房。”
花遥只好应是,临走之前,他扫了殷千阳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细看上去,似乎却又和以往并无两样。
也许只是灯光原因。
目光扫过剑修一如既往的平淡神色,花遥跟着下人来到房间,上床躺下。
也许是先前想得太多,花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睁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清床柱上华美的浮雕。
细细想来,自打进入这座府邸之后,所见之处,无一不精美,先前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比最好的酒楼也不差什么,就连他刚刚泡澡的温泉,也是白玉砌成。
赵瑜富贵且慷慨,花遥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他也能享受到赵瑜的大方。
重华谁人不知,赵小侯爷从不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尤其是刚上山那几年,金银珠宝,他几乎用一个扔一个,但唯独对花遥,他连一根针都不愿意给他。
虽然花遥也是如此。
他俩的恩怨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次见面。
那时,花遥刚刚十岁,正抱着殷千阳送他的小剑,躺在一棵桂树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树下有人喊他:“你就是花遥?”
花遥歪头看去,就见树下站着个身穿蓝绿锦袍的小少年,一身金银玉器几乎闪得他睁不开眼,干脆闭上眼睛,懒洋洋道:“是我,你是哪位?”
小少年挑剔地打量了他几眼,嘀咕了一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然后斩钉截铁道:“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超过你,成为大师兄最喜欢的师弟!”
花遥睁开眼,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小少年骄傲仰头:“赵瑜!”
花遥面无表情:“赵榆,榆木脑袋的榆?”
“是握瑜怀玉的瑜!”赵瑜下意识解释,随即反应过来,小脸涨得通红,“你骂我?!”
“哼。”花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当师兄最喜欢的师弟?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他举起小剑。
赵瑜愣了下:“剑,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跟我比剑?”
花遥淡淡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师兄亲自寻的千年玄铁,亲自找人打出来送给我的。”
看着赵瑜一愣之后,更加涨红的脸,花遥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又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来:“看见这个风灵玉佩了吗?前两月生辰时师兄送我的。”
“看见这个金丝剑穗了吗?去年生辰师兄送我的。”
“看见这个护心镜了吗?去年除夕师兄送我的。”
“看见这个碧月双环了吗?前年生辰师兄送我的。”
“看见这个……”
一样接着一样,几乎全身大半东西,花遥都一一指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告诉赵瑜,这些都是哪一年哪一月殷千阳送他的,将小少年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路过的殷千阳看见这幕,不由停下了脚步:“遥儿,你们在做什么?”
花遥眼睛一亮,跳下树,一把冲到他怀里,眼睛亮亮地喊:“师兄!”
殷千阳弯腰接住他,待他站稳之后,才松开手,站直身体,对一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的赵瑜点点头:“三师弟。”
“原来他就是三师弟啊。”花遥嘀咕道。
赵瑜看了他一眼,对着殷千阳瘪瘪嘴,眼圈一红:“大师兄,二师兄说我是榆木脑袋。”
殷千阳闻言,不赞同地看向花遥:“遥儿,别欺负三师弟。”
花遥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装吗?谁不会似的。
他咬了咬嘴唇,背着手,脚尖点地,低下头道:“我没欺负他,是三师弟先到我面前说,他要取代我,当师兄最喜欢的师弟的。”
他抬头看向殷千阳,泫然欲泣:“师兄,你喜欢三师弟以后,是不是就不疼我了?”
殷千阳顿时顾不上赵瑜了,蹲下来擦掉他的眼泪,柔声安抚:“怎么会?遥儿莫哭,师兄最喜欢遥儿了。”
“真的吗?”花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真的,我几时骗过你?”殷千阳将他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
花遥缩在他怀中,不时抽噎一下,余光瞟着一旁的赵瑜,见小少年白着脸,真的快要哭出来之后,无声翘了翘嘴角。
从此以后,除了在殷千阳面前,赵瑜在花遥这里的称呼只有“赵木头”,“木头”两个字,也因此成了赵瑜第二讨厌的词——第一讨厌的是别人夸他漂亮。
可怜小侯爷家教良好,憋红了脸也只能骂出一句“混蛋花遥”,对花遥不痛不痒,有时被欺负狠了,去找殷千阳告状,也只能得到一句无奈的“遥儿,别欺负三师弟”,再多的,便没有了。
赵瑜一直知道大师兄偏爱花遥,花遥也知道。
正因为知道,后来的那些事,才变得格外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