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邪神低低笑了出声，“可是秦达意说你害死过几个学生。”
　　空气死一般寂静。
　　“没关系。”
　　许久之后，子虚才喃喃开口，“牺牲是必要的，也不会被白费……这是等我彻底找到对抗疯狂症状的方法，学校就会明白了。”
　　他认真地凝视戚逐芳，眸光同时蕴含着狂热与悲伤，像一块颜色浓烈，却格外透亮的水晶。
　　于是戚逐芳意识到，子虚真的因为几句好话，就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倾诉的朋友。
　　居然因为寂寞，如此地渴望被理解，被认同。
　　——祂下意识咬了咬自己舌尖。
　　尽管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这个动作还是让祂清醒过来，重新以人的方式进行思考。
　　子虚微微颤动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没有刻意害他们，但他们确实是因为你才会死的。”
　　祂甚至忘了敬语，“所以，你想要找到解决的方法，其实是不想看到更多调查员步上后尘。”
　　子虚的本意或许是救下那些被过高的灵感所影响的调查员，防止悲剧再次发生。
　　但这样纯粹出于好意的举动，却会在无形之中带来更大的灾难——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受到了某种影响，这种影响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也完全能够理解你。”
　　戚逐芳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让我也加入吧。”
　　然后让祂看到子虚失败而疲惫难堪，失魂落魄，彻底心如死灰。
　　绝望的灵魂会被染上什么颜色。
　　现在，戚逐芳只剩下两个问题没有解决了。
　　子虚是什么。
　　他口中的规则化身是谁。


第11章
　　“祂的尊讳是？”
　　子虚咬着嘴唇，半垂着眸，没有回答。
　　良久的沉寂后，他才叹息道：“你已经帮我隐瞒了，没必要再参与其它的事情。”
　　“可是我也想被理解。”戚逐芳不慌不忙，再将一军，“人不应该彼此理解吗？”
　　“我加入密大，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知识，探求真正的真实。”
　　一直保持着某种书写频率的羽毛笔乍然停下，啪嗒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祂抢在子虚之前捡起笔，放在手上把玩。
　　“这是遵从本心做出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
　　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青年的手指。
　　图书管理员的心好像也被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
　　彼此理解，多么美好的诱惑啊。
　　子虚没办法不动摇。
　　“祂……”
　　图书管理员张了张嘴。
　　他的声带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又被反复拉扯过，突然沙哑得不成样子，“祂是门，是钥匙，是万物归一者，是时间与空间，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喉结发出奇异的颤动，某种人类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自口中传出。
　　——犹格.索托斯。
　　那便是他信仰的规则化身，门之主的尊讳。
　　戚逐芳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踉跄着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稳住身形。
　　子虚慌忙伸手去扶，这是完全没有被预料到的反应。
　　没给戚逐芳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直接将青年带出了私人领域。
　　图书管理员手掌微微发颤，“下次，下次吧。”
　　“你的灵感太高，不能再继续了。”
　　戚逐芳甩甩脑袋，老实应声。
　　祂虚虚抬手，掩住额头处不断扩大的裂隙，难得说了句实话，“抱歉，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反应。”
　　子虚还想说什么，瞥见青年腕上的手环，又不出声了。
　　“我明天再来。”
　　戚逐芳会意，眨眨眼，“提前祝您好梦。”
　　祂在子虚的目送下离开图书馆。
　　之前给秦达意的消息依旧显示未读。
　　戚逐芳又编辑了一条新的信息：
　　子虚带我进了个异空间，里面有很多他使用过的稿纸，目前一切正常。
　　想了想，祂又在后面跟着回复道：
　　在此之前，子虚有带其它调查员进去过吗？
　　发完消息后，祂熄灭屏幕，慢悠悠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犹格.索托斯，时空之主。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祂信息过载了。
　　无数触手炸裂，又从碎块中蠕动着长出，躯干上布满裂痕，肉芽乱舞，险些在子虚面前暴露。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宫殿，操控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难道我是犹格.索托斯……？戚逐芳很自然地猜测。
　　下一秒，这个选项又被祂面无表情地从备选中划去。
　　如果祂真是那位时空之主，在被呼唤的瞬间，肯定会感应到和子虚之间联系。
　　然而没有。
　　祂只是生出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某种隐秘的亲近。
　　纵使祂不是犹格.索托斯，也必定和对方有所联系。
　　子虚那边的线索一定要抓住。
　　还有，在本部的《死灵之书》也要找个机会去看。
　　这样想，戚逐芳拉开宿舍门，直接把自己封印进了被窝。
　　祂对这一天下来的成果十分满意。
　　不仅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甚至连能力也隐隐有所提高。
　　邪神软成一滩触手，牢牢把自己粘在床单上，不愿再动。
　　过了半响，祂才勉为其难地从床头把不断震动的手机拖进被窝。
　　发信息过来的是李白可。
　　他拉了个三人小群，原御也在里面。
　　群内目前在讨论明天的两门课，枪械基础以及历史。
　　触手是戚逐芳的眼睛。
　　它将手机卷到本体跟前，被正在回想法术的戚逐芳直接拍开。
　　触手锲而不舍，多次遭到拒绝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它拽着手机，悄悄朝被子外面蠕动，终于引起了邪神的注意。
　　戚逐芳懒洋洋扫了眼屏幕，发现触手是点进一个小程序，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情况。
　　随机匹配的校友顶着长发美少女头像，坐标显示美国，看起来很像本部交换生。
　　就是ID的画风奇怪了点。
　　——叫“来玩游戏吗”
　　来玩游戏吗正在输入中。
　　戚逐芳直接退出匹配，与此同时，系统也刷出了新的推荐。
　　这次还是来自阿卡姆的校友，不过名字要正常许多，叫安布罗斯。
　　头像则是张有着圆月与尖塔的风景照。
　　戚逐芳退出，又实验了几次，没有发现例外。
　　推荐算法基于数据支撑。
　　祂十分确定自己下午在论坛浏览贴文的时候，没表现出任何特别喜好。
　　这种隐约被窥探真实想法的感觉令祂十分不虞，戚逐芳直接关闭小程序。
　　群里的消息已经快刷新到99+，原御@了祂一条，问祂明天空余时间有什么打算。
　　隐隐透露出想一起去图书馆继续看怪物之书的意思。
　　秦达意那边的消息依旧是未读，估计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明天祂至少要去一趟副校长办公室，还要去找子虚，恐怕并没有什么时间来维护自己的社交网络。
　　戚逐芳委婉地表示自己另有安排，同时点开私聊，给他推荐了那本《神秘学入门》。
　　几乎是消息刚发出去的下一秒，屏幕接连跳出了数条提示。
　　【来玩游戏吗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安布罗斯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无名信使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
　　都是先前匹配到的调查员。
　　戚逐芳依次拒绝，重新点进小程序，关闭推荐，选择清除了包括地理位置在内的所有信息。
　　点下确认的瞬间，系统猛地弹出了最后一条校友推荐。
　　带着难以言明的恶意，ID栏下面那行定位小字，依旧为阿卡姆。
　　戚逐芳平静地捏碎手机。
　　检测到异常行为，手环响起刺耳的警报，释放出能让人瞬间昏厥的高压电流。
　　祂扯开手环，看也不看便丢出去，连带凿坏了两面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