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这一连串的计划环环相扣,绝不能行差踏错半步,眼界、魄力、手腕和耐心更是缺一不可,而施有仪全部做到了。
虽然很多事情是邵揽余通过半调查和半推测得出,但只怕背后的真相,要比猜想中复杂危险得多。
因此从宏观层面上看,施有仪做这个首领,是必然的发展,是当之无愧,更是柏苏的幸运。
身为几十万百姓的领导者,光靠流利的嘴皮子和耍花腔,那是万万不行。
只有顺应民心,掌握民心,利用民心,才能成就非常之道。
思及此,邵揽余也由衷说了一句:“施小姐,每个人的成就都不是轻易得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能让别人为你卖命,那是你的本事,所以谈不上什么谅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闻言,施有仪笑了笑。
但并不是为这番夸赞感到开心,而是她私下在心底视做老师的人,真的与亲眼看见的以及幻想出来的形象,完全重叠在一起。
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邵揽余永远不会失去作为君子的风度。
“邵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想介绍一个人给您认识。”
施有仪说完,微微侧过脸,好像对着空气讲了一句:“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男人出现在门边,随后走去了邵揽余面前。
邵揽余神情微凝,花了好几分钟才确认,自己眼前的人真的是孟不凡。
与当初在郁南镇里,那个行迹诡异的怪胎完全不同。
此时的孟不凡,就像一个平常人家的青年,健康的身材干净的皮肤,看不出半点曾经因毒.品琅洛,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邵揽余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想到了某个不可能的可能。
喉头宛如被异物堵住,他有一瞬间发不半点声音,只能聆听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
施有仪替他将话说了出来。
“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孟不凡先生,是目前太平洋以及大西洋洲际,唯一一例注射过琅洛,最后却成功治愈,并且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患者。”
邵揽余放在膝盖上的手霎时攥得很紧,手心隐隐作痛,不停发出细的颤抖,他却没有任何感觉,连带着所有感官都变得虚无又缥缈。
“药给我,想要什么条件都行。”邵揽余听见自己这样说。
孟不凡拎出个黑色盒子给施有仪,施有仪接到手中,平举在邵揽余眼前。
“这里面有六支血清,能救邵先生最想救的人,我只有一个条件。邵家若想继续留在柏苏,有仪会将您当家人一样对待。若不想留下来,柏苏自当贵客之礼相送。从此往后,无论科谟的掌权者是谁,邵家必须保持中立态度,绝不能插手任何一方。”
施有仪说:“这个承诺的期限,我不敢奢望很久,五十年,有仪真心恳请邵先生,最后再护柏苏五十年安平。”
作者有话说:
明晚更新最后一章
第137章 完结章
“邵先生,这六支血清经过成分化验,证实为人体血清,里面含有大量免疫球蛋白,只是……只是这血清从未经过临床实验,而且每个人体质不同,恐怕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副作用,也可能对患者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您确定要使用吗?”
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重新响起后,带了份孤注一掷的决心。
“确定,我会签署免责协议,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后果,你们不用担心自己受到牵连。”
“好的,请您放心,我们会做好所有准备,如有万一,定会尽全力为患者施救。”
……
咚——咚——咚——
坚硬的皮革鞋底踩踏在地,一步一步,落进半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异常遥远和空旷。
脚步声匀速和缓,沉稳有力,每次落脚的重量都是一样。
只不过听得久了,逐渐变成扰人清梦的噪音,有些烦人。
费慎不耐烦地皱起眉,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一睁眼却看见了自己的手和身体,以及不断向前迈动的双腿。
咚——咚——咚——
他依然向前走着,背后好像有什么在推动一样,身体不受控制,意志也不受控制。
这是一条白色长廊,长廊静谧空旷,两边墙面被浓稠的黑暗覆盖,只有中间那条狭窄的过道洒满了光影。
光影朦胧虚幻,不断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长廊尽头,那里伫立着一扇白色的门。
白色门干净无暇,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费慎的脚步由慢及快,快到变成一路小跑,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那扇门近在咫尺,他拽住门把手用力拉开,天光骤然大亮。
举起胳膊遮挡的瞬间,费慎视野急速变矮变窄,当再次放下胳膊,他发现自己成了襁褓之中的婴儿
婴儿躺在摇床里,骨碌碌的大眼一转一转,仿佛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一枚玉玦放进怀里,费慎努力想辨认清楚,可惜对方的面容十分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是个小男孩的轮廓。
小男孩对他说:“玉玦的名字叫沉瑱,你会喜欢吗?”
费慎张嘴想说喜欢,然而发出的只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他有点着急,挣开被子伸手往前抓去——
身体猛地失重,费慎膝盖一阵刺痛,摔在了地上。
“沉瑱,站起来,到妈妈这来。”
费慎仰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前方,一个身穿粉色裙子的女人,蹲下张开怀抱,正温柔地冲他笑着。
“妈、妈……”
费慎牙牙学语,音调不准确地念着这个字,忍住眼泪慢慢爬起来,迈动蹒跚而细碎的步伐朝女人跑过去。
他稳稳扑进一个怀抱,结实的臂弯温暖有力,怀抱主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们沉瑱……要好好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
是父亲!
费慎心底一惊,试图退开怀抱去看父亲的脸,身体却猛地晃了晃,周围空气变得十分潮热,远处传来什么轰塌的声音。
疾风忽至,一股大力将自己卷进了风暴中心,费慎心底恐惧顿生,转头想跑。
然而手脚如同被枷锁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他傻傻站在原地,肩膀让某个人压住了。
那人好像很温柔,却没有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
费慎手腕被对方牢牢握住,手心多了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他缓慢举起小臂,不受控制地弯下了食指。
“活着的前提,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子弹飞速向前,穿透一切障碍,利落命中击杀目标。
遥远的视野骤然回缩成点,缩进了一双沉默蛰伏的眼睛里,费慎收枪起身,没有留恋地扭头离开。
经过一颗枯木老树旁,乌鸦啼叫残枝消散,周遭瞬间化为火海炼狱。
火光冲天,云层泣血,急剧攀升的高温让目光所及一切,全部燎成了灰烬。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鬼哭狼嚎的尸山血海里,费慎背对众人逃离的方向,踩下无数鲜血淋漓的脚印,执拗地一步步走向更深的废墟。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重到几乎迈不开腿。
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交错,血液从指尖滴落,费慎垂着脑袋,看见脚下出现了两条分岔路。
一边是花香四溢阳光明媚,路上栽满了白色荼蘼花。
花丛尽头站着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男人冲他招了招手,温柔含笑。
“过来。”
而另一边贫瘠凋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路上时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听着像是孩童在哭泣,可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中,好像有人在喊他。
焦急迫切,充满思念。
费慎花了很大的努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条花香四溢的路,往左踏上了另一边。
他精疲力竭,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每走一步便是钻心的疼痛,前方却如何也看不到尽头,只有绝望在不断滋生。
费慎无数次想要放弃,掉头回到另一条路上,可是有人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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