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
灭灯之后,他朝凌翌伸出手,被褥里突然露出一段指节,握住他的指节。
谢危楼坐在凌翌床头,被褥里的人顶着满床被子,露出半张脸庞,悬空的手腕骨节分明,伸着手拽了拽他。
谢危楼低声道:“怎么了。”
凌翌身下贴着薄冷衣衫,手背上贴过来的手带着热度。
谢危楼低头去抚凌翌的额头,他没强迫凌翌抬起头,指节摸索在额上,终是停顿下来:“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凌翌凭直觉抓住了谢危楼的手,他抓过很多次谢危楼的手,可是真的产生更深的联系,所有的触碰都变得迥然不同。
身体会产生记忆。
何况,他们又不是纯粹地啮合。
凌翌道:“先握一会儿。”
谢危楼:“你是不高兴了?”
凌翌又用行动回答了谢危楼。
指节未曾分开,他侧过头,难得的平静之下,对视而来的目光有着沉淀的冷静。
凌翌的声音很坦诚:“谢危楼,陪我坐一会儿。”
谢危楼顺势坐下。
床头微微凹陷,坐下的人很耐心地等他开口。
凌翌抱着膝盖,深深吸气,像是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淡淡道:“谢危楼,老实说,你干嘛为了我不在乎自己怎么想。”
他指节微微发抖,无法掩盖住他所有的不安:“你有没有想过,我听你说要负责,也挺自责的。”
谢危楼的反应似乎出乎了凌翌的意料。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过来。
凌翌又道:“因为我也想你觉得很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是真需要一支镜花水月。
夹杂在道侣和朋友之间,关系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如果一开始他和谢危楼不是朋友,他也不会在这场关系中那么患得患失,他可以游走其中,退可做同门,近可以周旋,就当短暂地认识一场。
他们似乎注定不可能是短识,性格使然,就像刀剑势必会相撞,要纠缠不休。
但他不想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去体验道侣的关系。
在外门的时候,凌翌同样看到很多在底层一起陪伴的道侣,分分合合他说不清楚是情爱一事本身脆弱,还是世事艰涩、风霜摧残作祟。
他不可能和谢危楼一辈子在底层。
他也不愿意看到谢危楼一直额外地照顾他。
凌翌动动指尖,想到这里,他卧在床头,真的点了一支镜花水月。
火光在黑夜里亮了又暗,暗又亮。
谢危楼没拦他。
镜花水月在静默地燃烧,像把夜染出了红色的洞,瞬间又止于熄灭。
沉默间呼吸一起一落。
“别抽那么多。”
谢危楼接过那段灭下的镜花水月,火光燃起,他夹着那段铜管,烟灰落尽,他又问凌翌,“我没有不自在过。你呢,自在过么?”
簌簌一声。
镜花水月灭下,凌翌顺势靠在谢危楼身后,心跳快得不行,在下一个瞬间,他几乎要点头。
时间仿佛停滞。
只有回音还在心底徘徊,如同君子的征同。
凌翌心口酸涩,越想,越是几乎要沉下去,之前他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明白怎么做。
他道:“还可以。”
要不就让它这样吧。
反正谢危楼也没急着让他答复。
再说他不回答,傻子也看出来他怎么想了。
谢危楼揉了揉凌翌的脖颈:“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凌翌后背没和谢危楼分开:“所以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就一直这样?”
谢危楼沉默了很久,夜色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蓝光,无法看清眼底的神色。他回过头,淡道:“如果我说不呢?”
凌翌指尖空空,下意识攥住谢危楼的衣袖,呼吸喷在脖颈上,他又像飘荡起来,一半沉入,一半清醒。
谢危楼:“是我让你顾虑这个问题了。”
这句话听上去那么妥协,像极了他们无数次算不清的账。
在沉默的余音间,凌翌也咀嚼出了几分无力和不舍。他讨厌自己无能为力的情绪,也讨厌这样陌生的自己。
最后,他只能故作轻松地笑一下:“真没想过让你等我,我真怕没考虑清楚。你就没考虑过自己么?现在就先这样吧。”
谢危楼没说是与不是,他收起手,淡淡道:“累了,你就先休息。”
外门的日子很快迎来终结,它比凌翌预期中到来得要早。
凌翌秉持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原则,收拾了一塌糊涂的心情,毕竟这世上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伤春悲秋。
谢危楼本事也挺好。
反正他们心思都清清白白的,也没谁吃亏的道理。
凌翌再去幻境后,专挑着蛊虫去逮。他望着那只爬动的虫子,他确实不敢回首,但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他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正视一切。
最后,他抓了整整箩筐,连夜前赴炼丹房,不管那间丹房里火光冲天,有多少烈火灼身。
红光、白光照在凌翌面上,明明灭灭。
凌翌那双眸子极其平静,他等待良久,低头配药,算方子,炼成了一瓶极浓郁的蛊药。
那瓶药效果极好,只需一滴,即可摧毁方圆百里的土地。
洒人身上就更离谱,奇毒堪比老鸨划船,无风就起浪。
“妈呀,这药太神了!”涂山原听得发愣,他好奇地凑上前,炸开满身的毛。
他不知道凌翌和谢危楼发生的事,只是觉得这两人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好还是如常的好,但是关系好像变得不那么说得清。
凌翌弄着他的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这玩意儿倒水里头就完蛋了。酒池肉林,群魔乱舞,得亏我这么有良心,不然倒白玉京里,你说怎么办呢。”
涂山原不经意问:“如果这东西堪比灭世的能力呢?你会怎么用它?”
凌翌想也不想:“干嘛问我这个。”
涂山原依旧天真道:“我没见过谁炼制出这样的东西,你现在在外门都那么有本事,要是以后呢?毁天灭地的灵流在你手里,你会不会想把这天地弄翻。”
凌翌在地上折了段树枝,把它叠成一只狐狸,塞到涂山原手里,答道:“没想过这个问题。真到了那时候,我还和现在一样。”
他用指节戳了戳狐狸耳朵,笑嘻嘻道:“给我看看你最近练的刀吧。”
“你从外门出去以后,会不会还来找我?”
“会的。”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阿兄。做我的凌翌哥哥好不好?”
凌翌笑了,外门的日子很糟糕,不过好在还有人陪着他。
毕竟他摸爬滚打过去了。
经历种种如昨日,不如就把它暂时地忘记。
如谢危楼所言,他的确给凌翌留了足够多的时间去考虑。
只是去了白玉京,它天生又把人分三六九等,筛选的机制近乎残酷。
白玉京要求他们上内门那天,谢危楼在幻境内折了腿,凌翌被打得流了半身的血,上白玉京又意味着要去爬八千阶台阶。
每一道台阶上都铺设下灵流,以隔绝灵力不足的修士。
只有百中有一的人走了上去,如果走不下去,便意味着第一道的筛选,以剔除最低劣的修士。
悬挂在白玉京殿门前的日晷还有时限,它一圈一圈地转过,如同流沙流逝。
谢危楼和凌翌赶到白玉京只剩下了一刻钟,天际又下暴雨,淋得两人满身雨水,潮湿的呼吸间,他们望向彼此,在彼此的眼底望见了那个曾经一起跪过的昼夜。
谢危楼手里握着半途折的手杖,手杖点过天阶,他如常地往上走,走一会儿,回头望向凌翌一会儿。
白玉雕漆的台阶下,血水横流,很快被雨水冲淡成浅淡的桃色。
凌翌抬手抹去雨水,望着谢危楼问道:“你走不走得动?”
--------------------
不看看隔壁么。@小凌
隔壁那对道侣还挺开心的,结道侣反而稳定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