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
那双手宽厚,又摁地太重。
凌翌几乎要窒息了,那种溺水似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想要骂谢危楼,闭紧眼,放缓了呼吸声,一等修士离去,他旋即起身,用手肘狠狠撞了谢危楼胸膛一下。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才压过人的缘故,身上余温还在,呼吸都是乱的。
凌翌撞完那一下,肩膀都是疼的,偏偏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头也不转,利落地抽回了手:“走开。”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下了高阶,回到学堂,哪怕是并肩,也像是比谁恶心谁,一前一后地走回学堂。
玉生烟坐在学堂上首,缓缓抬起头,她望了两人一眼,满堂停下了书写声。
凌翌和谢危楼行了一礼:“见过玉师父。”
玉生烟没有开口,凌翌头顶上像顶着千斤重分量,也不想抬头去看谢危楼一眼。他也猜到了玉生烟可能会让他们罚站一下午,谁想他听到玉生烟道。
玉生烟:“两位在前人碑前思过了什么?”
凌翌缓缓抬头,想到刚才天阶那一遭,默默扯了扯嘴角,正儿八经道:“思前人。”
凌翌在心底骂了谢危楼两声。
玉生烟摇了摇头又问:“看你们样子就知道你们肯定想过前人,但同门之间呢?你们二人之间可有想过?”
凌翌扫了谢危楼一眼,思及场面上有些话还是得好好说,清了清嗓子,率先道:“有。”
玉生烟:“那重光呢?”
谢危楼启口答:“也是如此。”
玉生烟:“你们二人既是思过却不看望彼此,看来在前人碑上起的争执也确实不算什么。现在能不能握手言个和?”
凌翌脸上跑出了见了鬼一般的神情,生硬地别过头。
他和谢危楼立在原地,谁也没伸手。
“同门之间,将来是逾百年的情谊,不论如何,恩怨也好,争执本就是小事。不该有如此度量,更不该以此较真。”玉生烟叹道,“应天学府长阶今日还不曾扫过,二位就一同前去扫上半月,想想清楚。”
--------------------
小凌:鲨了他:)
谢危楼:再叫?
第33章 卷一谢师兄,我的谢师兄
扫,扫,扫,晦气。
凌翌手里拿了扫阶的长帚。
长阶共有八千阶,放在从前他定会同同行的人商量好。
如今这人是谢危楼,他也没什么好同这人商量的,也碍不着谁。
凌翌站在天阶最下阶,他看到这个人就会想到在丰碑前的一遭。这篓子都捅开了,他是不怕两个人撕破脸皮,但等谢危楼抬头看来,不过是随意一瞥,他却是想避开视线。
刚才的触感好像都在身上,身上仿佛还有余温,后背也是蓦地一疼。
啧。
怎么就被他压了。
凌翌撇了撇嘴角,心底到底有点不舒服,长帚扫两下,肩上又扯到了刚才被扑倒的伤口。
到底还是男子的心性作祟。
凌翌啧了一声,要压也是他在谢危楼身上,怎么会被谢危楼压了?
凌翌走在天阶最上沿,扫过一层,灵力震荡,又跃下一层,他身形轻巧,动作灵越。
这八千阶他扫得很快。
他偶尔会抬头看看站在最下面的谢危楼,那个墨色的影子远远地避开他站在最下方,居于下方一阶阶上前也不费吹灰之力,谢危楼也丝毫不在乎凌翌望下来的目光,每一次都坦坦荡荡地望回去,也丝毫不掩盖眼底的不满。
这天阶也算是扫完了,凌翌弃去了手里的长帚,满心只想着快去找玉生烟,后背的伤盈隐隐作痛,往后他同谢危楼不仅不能做同窗,还不能同处一室,省的日日相看两厌。
凌翌一走,谢危楼也跟了上来。
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就差开了半步。想要忽略这么一个大活人也挺难,凌翌察觉这人走在自己身后也烦,足下轻点,加快了步伐,身后人也不费丝毫力气,竟和他保持了同样的距离。
最后两人从底下一路追了上去,凌翌几乎要催动灵气去跑了,他费力道:“谢危楼你从前是不是从来没和人闹过,我六岁的时候就不这么玩了。”
谢危楼:“凌公子今年贵庚?”
凌翌足下点动,飞上山阶,身形灵动,催使好多同门朝他二人看去。回了书堂,正好下一堂课没开讲。
他们一前一后到的学堂,却挨着对面,故意恶心对面似的。
“过去。”谢危楼扫了凌翌一眼。
“凭什么我过去?”凌翌偏不让开,他站在门口处,腰上无悔刀连连晃动。灵气震荡,谢危楼身后的扶生剑也动。
陆文竺上前打圆场道:“二位回来得这么快,今日一切都顺利了。”
刀剑声止落。
凌翌横了谢危楼一眼:“和他一起准没好事。”
他坐回座上,抱着臂膀,舒展着腿膝,察觉到谢危楼来了,头也没偏,保持着静默又僵硬的状态。低头时,他想到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嘴里像含了无数的话。
堂上坐着的人是周家的人,课是礼仪课,讲的无非是礼节一事。这些东西凌翌从小就学过,这会儿身上还带着气,他目光略过书本,虚虚地瞥了两眼,从入座开始,就一直在走神。
刚才天阶发生的一幕幕宛如在眼前,课上讲了什么,凌翌一直都没有听进去,好像耳畔都是天阶上的风声。他也无数次想象过,若是刚才,他能避开,压着谢危楼的人一定会是他。
……真想报复回去啊……
“凌小友?”凌翌被突然提到了名字,蓦地回过神。
“方才我说了什么?”周师长笑如和煦春风。
凌翌扫了两下课上看的东西,对答道:“知礼守节,抱朴守真。”
周师长笑容愈深:“半分没错,不过二位从入门开始就一言不发。既是礼仪课,二位不如演示一番?”
凌翌嘴角笑容一顿,神情瞬间就像真的见了鬼一样。
他斯了声,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隔壁谢危楼只是动了下腰背,微微偏过头,目光只不过瞥了一下。
蓦地落下轻嗤声。
这声不大,却是很冷,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
凌翌忍不住了。不恶心对面就是在恶心自己。
他痛快应下道:“好,那便从我开始。没什么讲究的吧?”
周师长:“你自行发挥也可。”
凌翌托着自己的下巴,勾了下嘴角,比起初见时他笑得更舒朗,故意放慢语调,缓缓道:“谢——师——兄。”
谢师兄。
每一个都是清晰地往外蹦出,发音再清楚不过。
说完,凌翌不意外地对上了谢危楼的视线。撞上了对面的视线,他半分也不露怯,甚至莞尔笑了一下,一眼眄了过去。笑容落在脸上,皮笑肉不笑:“往后请多指教——”
周师长点了点头,颇为满意道:“彼此再行上一礼就好了。”
同门之间行礼要行拱礼。
双手要交叉在身前,拱手行礼,是为揖。
凌翌面向生得俊朗,眼眸是风流倜傥,鼻梁秀气英挺,他笑得舒朗,又偏过头,低头互相行礼时,他伏下身用两个人能听清的语调终于骂道:“我滚你的。”
谢危楼低头,缓缓起身,半分也不见停顿,又在抬头前,他也回道:“我听不懂人话以外的话。”
拜礼毕,周师长夸赞道:“很是不错。”
凌翌望着谢危楼扯了扯嘴角,他正要坐正。周师长道:“既如此,二位不如都上来吧。”
堂内传来轻微的笑声。
周师长对二人招了招手:“早前听闻二人彼此之间颇有误会,现如今,这称谓也叫了,这礼也行了。握手言个和,没什么不行吧?”
四下哄笑声越响。
凌翌转过头,望了谢危楼一眼,对面同样朝他望了过来,眼底针尖对麦芒,竟是一起站了起来。
谁慢了半拍谁就是孙子。
凌翌在心底骂了谢危楼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