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
谢危楼收回了视线:“总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
凌翌盯着图纸,看得图纸上的字都扭曲了,若无其事地开口道:“错觉,你做你的事吧。”
谢危楼随意点了两下头:“行,随你。”
第二日很快到了,凌翌晨起换了件在琼州最爱穿的衣服,转头望向了身边已经空了的床铺,又转过头,对着镜子梳理过一番。等他出门了,身边同门早都在绿地上等着他。
凌翌嘴角带了笑,追了上去,跑动间,他一时把刚才的烦恼都忘记了。下山就要痛痛快快玩,管他刚才还记挂什么呢。
白衣潇洒,他像是变成了天地间的一阵风,跑向了那群人。
他们在山下玩了很久,直到灯火辉煌,华灯初上装点满了整个学府山下的街头,此时天气适宜,橙红、明黄的灯光像是染在树上,大街小巷上人流拥挤,烟雨楼前游人如织,喧闹的鼓点遥遥从楼内传了出去。
大堂内,舞姬翩跹起舞,手背上满是晃眼的金饰,单腿盘踞腿上,手臂舒展,形如莲花,旋转时又如同一片红雾。铮铮琵琶声响起,底下小厮引着客人上了二楼包厢,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名为“天地”的房名,身后,端着果盘的姑娘却叩开了那扇门,一推开门,欢笑声像是挡也挡不住地涌了出来。
房间中央,白衣的青年背对着所有人。
他怀里多了只鼓,“咚咚”两声鼓鸣,手起掌落,竟和乐师的节拍响到了一处。底下乐师会意一笑,琴声、琵琶声、弦声都响在了一处,金声玉振,悦耳到了极致。
烟雨楼头牌的舞姬下了个腰,脚踩鼓点,展臂在场中不断地旋转,她好像变成了一只旋转的陀螺,臂上薄纱挥舞。
鼓点越拍越急,她如同不会晕,望向场中人,一圈圈地转下去。
山上的弟子都看愣了,几个少年被舞姬抛了个媚眼,他们耳朵瞬间像烧着了似的,脸都越憋越红,瞪大了眼睛,好奇又新鲜地望着。
“好!”凌翌手仍一起一落地拍着节奏,场下乐师示意他把鼓点抛过去,他便会意,把那只小鼓抛了过去,走到场中,跟上舞姬的步伐,随着她一圈圈地转。
“都说烟雨这地方的舞姬和别处不一样,如今算是见识到了。”凌翌朗声笑了,和舞姬对视一眼,不避不退,半点不见害羞。舞姬回首,对他轻笑了声,钻到他身后,凌翌追着她步伐,赞叹道,“胡旋舞,放眼五州之内,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公子舞得也都能入烟雨楼了。”舞姬轻声笑了起来。
“凌师兄,下来喝酒!”同门斟了五云浆,给凌翌倒了满杯。
酒是应天学府内的忌讳。
只要弟子在应天学府内求学,无论何人在何修为,都是禁止饮酒。
他们下山彻夜不归已经破了禁忌,喝酒便是破了更大的戒。
凌翌舞了两圈,下场时还有些晕,一下子栽在人群中,周围三两舞姬下了场,环绕着他,揽臂要扶他起来。这下莺莺燕燕环绕,凌翌从姑娘腿上起身,懒洋洋地笑道:“使不得,我这还没醉呢,都上去。接着奏乐,接着舞。”
他往嘴里送了一口酒,抿进了那点酒香,低声赞叹道:“好酒。”
同门围在凌翌身边,凑在他耳边道:“凌师弟,你酒量行不行?”
凌翌望了过去,眼底尚见清明一片,点头道:“我从前喝过的比它还要烈很多,五云浆我能喝上一坛。”
同门松快地笑了声:“那我们划行酒令,输了的喝酒。”
凌翌:“好!”
行酒令从投壶、飞花令,最后慢慢变成了谁反应慢上半拍,谁就要回答同门之间的一个问题。
凌翌还在笑,他还没醉,到了微醺的临界,眼前的一切好像成了雾花,他撑了一下,身下酒坛卧了七零八落,没把自己撑起来,干脆和师兄弟都倒在一起。
“凌师弟,今儿怎么没瞧见谢师兄?”有同门含糊问道,“你们不是同窗,又是同寝,你竟然不打算叫他?”
“他?”凌翌抱着酒坛子,原本那股醉意缓缓消散了下去,陡然的清醒叫他想起了昨天那件事,心底的那件事又缓缓浮现,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在乎什么。之前他分明就不在乎谢危楼这个人,谢危楼说好也罢,谢危楼拒绝也罢,都和他没关系。
“同门而已。”凌翌摇了摇头,打消了那个念头,“我犯不着叫他。”
“来!接着喝酒!”四下喧闹,很快进入了第二轮劝酒。
灯火辉煌的街头,满是摩肩接踵的人。
山上却是另一幅景象,一缕风吹过了书阁内的蜡烛,烛影微晃,墙上映出男子低头的影子。谢危楼抬起头,放了笔,视线偏转之余,凉风吹过,弄倒了凌翌昨天放在书桌上的小白船。
隔壁书桌是空的。
他独自一人在书阁里看书,偶尔竟然也会不习惯自己身边没有人。
笃笃。
书阁前的门又被叩了两下。
“重光,是我,你在里面么?”
谢危楼听到谢宛清的声音,旋即起身开门,一推开门,他望着神色焦灼的谢宛清,心头烦乱了大半,隐约猜出了些什么。
谢危楼:“阿姐,什么事?”
谢宛清急道:“学府内仙督来查人了,门内好多师兄弟还没回,现在怕不是都还在山下。”
谢危楼冷硬道:“他去了哪里?”
谢宛清迟疑道:“他今天休沐,宴请同门去了烟雨楼,我药院里有人,抽不开身,你不知道这件事?”
谢危楼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渐渐地,他才想起昨天凌翌的反常。这个人惯是靠不住,想法总是有一出是一出,他恨不得把这个人骂到清醒为止。
谢危楼脱口而出道:“我去找他。”
应天学府去山下只有一条路。
谢危楼一路御剑而下,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山风飘荡,只有山地的光是明亮的,他自暗处的山路而下,像是走完一路崎岖的山路,一时什么也不想。
凌翌……
这个人把学府内的人都叫遍了,却唯独绕开了他。他是怕他会气恼,还是根本就没想过。
这让谢危楼想起了那只没驯成的鹰。他在墨泽养了很多鹰,只有一只鹰不肯服从,它难驯,孤傲,熬到最后他怕把这只鹰给熬死了,最后放了它。
凌翌……
果然这个人半点不稳重!
谢危楼收着剑出现在烟雨楼门前,他抬起头,扫了眼头上的牌匾,门内老板颇有眼力见地引他进来,哪怕现在快到了散场的时候,他仍寒暄招呼,把人带了进来。
一入内,谢危楼就听到了喧闹的人声盖过了满堂的丝竹声,看台上舞姬刚好舞完一曲,台上抛满了缠头。入目处,好像那里都是墨红的。
谢危楼:“我找人。”
老板哟了声,带着谢危楼一路上了二楼包厢,笑道:“我这人可多,公子你找谁?”
谢危楼:“姓凌的有么?他来时穿着白衣服,个子像我一样高,身后还带了一群人进来……”
话音刚落,他看到天地房门砰地一声打开,弟子们各个都像逃窜似的从门前离开,甚至有人从窗口翻身而下,大概他们陆陆续续都得知了消息,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定定地站在屋子里。
鼓点声响中,凌翌落在昏黄的灯笼下,半梳起的头发染了薄光,身形修长,他站在春风楼里若有若无的烟雾和淡香中,低眉时,这一抹白色就像撞进了谢危楼的眼底。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静止了,一时间,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了眼前人徐徐回头,望向了他。隔着长廊、红纱、人群,呼吸声也慢了下来。
“谢危楼?”
凌翌望过去的醉眼蓦地亮了,他抱着臂膀,定了定神。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否则他这么会在这里看到谢危楼的影子。
天旋地转,凌翌快撑不住自己的身形,几乎一步一倒,拖着身子,歪在谢危楼面前,但他还是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对着摇摇晃晃的谢危楼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