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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撞见非人类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时间:2024-06-19 04:03:38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谈善手抖了一下。
  血腥气太重了,老巫祝的头颅滚落在他脚边,在刹那谈善感到喘不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重离“嘶嘶”地抽气,他胳膊脱臼了,这会儿自己接回去,说风凉话:“你看,他也觉得你太残忍。他也没那么爱你。”
  徐流深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他压抑到极致就要爆发,腕处上突然多了一只纤细的手。那只手没用什么劲,他却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不是不爱你,我很爱你,殿下。”
  “所以我不会觉得那条路对你好就逼迫你走那样的路,选择是你的,你只要选,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但是……”
  谈善轻轻叹了口气,说了毫不相干的事情:“今早起来我不是自己穿的鞋。”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在生死攸关的场面前,在足以决定自己生死的这一刻,他对徐流深说“今早我不是自己穿的鞋”。
  “殿下,你能明白吧。”
  谈善半跪着,他单膝跪在一片血流狼藉中,脚下就是荆棘遍布的箭尖。他感知不到疼痛一样,一点一点伸手握住了雪白寒凉的剑刃,将指向魏沈,也指向天下人的剑尖对准了自己。
  他从很远的地方狂奔过来,他没有穿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后肩。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触摸徐流深的肩上汩汩流血的伤口,但只隔空虚虚的触碰,手腕便垂了下去。
  “是不是有一点疼,肯定很疼,是吧。”
  如果没有我,不会有这样的疼痛。
  徐流深身体紧绷成一条随时能够崩裂的弧,他漂亮眼珠里爬满血丝和猩红,僵硬的指节弯曲。
  他甚至忘了自己手中握着剑。
  谈善:“你能明白我想要说什么……是吗。”
  “别说了。”
  徐流深厉声:“别说了!”
  谈善听见自己胸膛中发出的巨大“嗬哧”声,他将那些声音咽回去,气息尽力平稳:“我在那一刻意识到,我当然可以继续在这里陪你,只是我可能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我会变得不像我自己,而你也变得不像自己。
  这是我真正害怕的事情。
  我很快会习惯有人跪在我面前,我二十年来的人格会磨灭在庞大幽深的宫阙中,所有人对我下跪,而我已经忘记了曾经我生活在一个不需要下跪的时代。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
  然后呢?
  我要穿上最盛大的华服,变成层层宫阙中一个精美而毫无生气的人偶摆件,变成一个权势地位的符号吗?
  到那时我可能会接受二十年的寿命和因我而死的许多人,而现在,我没有办法接受啊。
  而你呢?
  你要为我杀尽天下人吗?
  徐流深像是一刹那冷静下来,他力竭撑着剑半跪,单膝“咚”沉闷地砸在地上,而他浑然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伸手爱怜地抚摸谈善的脸,自说自话:“这与你无关,你回去。瞧见没,顺着那条宫道往前走,有本宫在,没有人胆敢伤你。”
  “听话,好不好。”
  他脸上因杀戮而扭曲,血珠喷溅上侧脸,形状妖艳,危险得如同一朵暗夜之花。欺近谈善时却放柔和了声音,用尚且干净的手去触碰他脸侧,低柔轻缓:“回去叫太医给你看看腿,有两处破了皮,别让本宫担心。回去叫热水,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谈善静静地喊:“徐流深。”
  “别叫本宫!”
  徐流深脖子上青筋暴起,其中一根“突突”地跳动。他五指放在谈善颈后,用力朝自己的方向压,恨声:“本宫根本不在乎!”
  “一人反对本宫杀一人,千万人反对本宫杀千万人。”
  “血流得够多天底下就不会有第二种声音!”
  “殿下。”
  谈善和他额间相抵,只轻轻:“真要如此么。”
  徐流深压住剧痛的额角,太阳穴附近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不。
  不能。
  本宫不能这么做。
  在本宫面前的人对生命有决然的敬畏,他敬畏一株春天发芽的草,敬畏一株开花的树,敬畏天地自然,敬畏天地自然中艰难生长的每一个人。
  而他留在这里,本宫会杀很多人。
  “殿下,我们都尽力了。”
  谈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仿佛混着血沫从肺腑里呼出来。他忍着咳嗽的冲动,话说得艰难,也吃力:“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流深脊背颤抖地压弯,他低下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有什么东西压在谈善胃里,长出成片的荆棘,扎得他想吐。他白皙指尖都是血,手掌上多出一条翻卷血肉的伤痕。痛得让他失去知觉,而他依然麻木地、残忍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这就够了,所以……”
  漫长的寂静。
  不知是哪一处的血顺着石阶往下淌,在高度差中落下。
  “滴答滴”。
  茫茫宫阙,鲜血横流。
  徐流深突然从这样催命的声音中惊醒,他茫然四顾,青山苍云,砖瓦楼阁,还有无数站立的,惊恐的人。他们都变得如此陌生。他从小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一砖一瓦都生出灵智,威胁他,逼迫他。
  他知道他只需要抬起剑,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抬起剑,刺穿敌人的胸膛。此后什么都属于他,十九年磨一剑,他将成为冷心冷情的合格君王。
  刀光剑影中徐流深一阵阵眩晕,他踉跄着站起来,几乎站不稳。他花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站起来是要做什么,他木然走向兵刃遍地的不远处。
  侍卫连滚带爬往后退,难掩惊恐之色。
  良久,徐流深站定,缓慢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长剑。这把长剑剑刃清白,还未见血,亮得似一道亮光劈开昏沉天幕。
  他的灵魂突然有一刻离自己很远,抽离了凡人肉-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机械地往回走。长长垂坠朝服沾了血,湿黏地缠在脚踝上,造就一场摆脱不了的噩梦。
  “刺啦——”
  剑尖在地砖上划出刺耳声音。
  徐流深拖着剑,毫无情绪地朝前。
  一步。
  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拥有无上权力,姜人及冠取字,徐琮狰在他出生那一刻为他取字“流深”,静水流深。
  从此他便是姜王唯一的世子,王朝唯一的继承人。
  挣不脱,甩不开。
  两步。
  他想起年少枯燥重复的午后,有人将一捧雪塞进他胸口。
  他不知道该给什么,他什么都想给。或许没有错,但似乎也不对。
  三步。
  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没有一样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他学得辛苦,但却快乐。这是唯一一件他从不急于求成的东西,他从牵手、亲吻和拥抱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唯一的软肋袒露,从此让人主导自己的喜怒与哀乐。
  四步。
  帝王之术,御下之道。他企图从无数死局中找到生门,但他失败了,每一步都对,结局依然会错。
  五步。
  他从出生起就是王世子,他只短暂做回徐流深,从此以后永远是世子涧。
  他将一个人走过漫长岁月,走进冰冷地宫。
  六步。
  他无师自通了和谈善最好的结局。
  ……
  七步。
  徐流深停下。
  谈善半仰起头,那一刹那,他对徐流深笑了——
  徐流深剑尖指地,看着他引颈受戮的模样,嘶哑地笑了起来:“你会记得我么?”
  谈善安静地回望他,眸如琥珀柔软。
  “我会记得,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第一时间认出你。”
  徐流深歪了下头,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想要将谈善看得更清楚一些。
  “本宫记得的,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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